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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5)(2 / 2)

话音刚一落,崖缝便走到头,公羊月的注意力随即被引走,没再续上那话头,而是矮身一拐,钻入一个四通八达的洞窟之中。

洞窟大而空阔,既不阴沉,也不压抑,反而十分敞亮。

左手方风崖,望出去便是碧海澄天,海鸟高飞盘旋,偶尔落在左右的,鸣叫讨食,洞壁上能见着光的地方,生着茂密的藤曼,藤上开着小花,在微风里轻轻摆动,极是舒缓。至于右手侧向里,倒是有许多小窟窿,不过大片已被坍塌的落石封堵死。

公羊月目光朝里探了探,瞧见一堆废石料下压着半只镇兽,面容似人,身子似兽,石刻波纹,像是海里的灵物。

海,海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沙漠瀚海。

晁晨无声走来,正准备开口,教他猜上一猜,结果却被公羊月抢了话

这下头是什么地方?

始料未及的抢白让晁晨心里的计划与情趣尽数落空,干瘪瘪得忽然不知如何接话,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你你猜

公羊月猝然打断:是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在江陵遇到了什么事?对了,双鲤呢,怎么只你一人?噢,是我忘了,云门祭祀在即,想必还留在帝师阁晁晨兀自说着,两两相视时见他眸子深邃无光,连一丝感情都没有,莫名有些害怕。

公羊月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

声音戛然而止,晁晨默了一瞬,偏过头,远眺东海,轻声说:是龙坤斗墓,真正的龙坤斗墓

难怪,那个时候在敦煌,他可以自然地反驳应无心瀚海倒塔并非庾麟州留下的墓葬,会对塔下的壁画难以置信又如此痴迷,会在白芒地挑选牌子时过分紧张,包括他的神秘,连双鲤和她背后的芥子尘网都查不到。

原来如此,世上只有一个人,在庾家人消失后,继承了庾麟州的衣钵。

晁晨手心全是热汗,心里发慌,慌到心跳如擂鼓,慌到头脑发晕,好似置身悬丝上,前后左右不着边,一失足即是粉身碎骨。

不用张望,他也能想象出公羊月的表情,还有他心里的恍然。

可是他能如何解释呢?

身份是刻意隐瞒,但有的东西包含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象征符号

瀚海白塔下那道黑白题,选对答案的只有公羊月一个,最初的他和那时的小圣女焉宁的选择一样,只是他运气更胜,摘取时偶然碰掉了第三块牌子,所以才阴差阳错捡来便宜。

他是既得利益者,并不是真正的纯心赤子。

年少心气高,眼界窄,爱面子又清高,为此侥幸喜悦的同时又反复郁结许久,觉得不够光彩哗然,不肯低头,难以启齿。

晁晨动了动唇,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他下了足够的决心,又选在这个地方,就是想把过去悉数相告,可公羊月的反常,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怎么办?怎么办?

公羊月先怀疑,那岂非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他还会再相信自己吗?这当中牵扯庞大,过于驳杂,若不能一口气解释清,那就真解释不清,所以,自己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契合点。

公羊月摇了摇头,离开封堵的洞口,往风崖上能照落阳光的地方走去,晃了晃手:慢来,先找个地方歇一脚。

晁晨长舒一口气,急切地跟上。

这时,公羊月忽然转身,两指一拂,点在他胸前大穴上,连同哑穴一道,晁晨瞬间不得动弹,无声张了张嘴,惊愕交加。

公羊月将手指落在唇瓣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晁晨尝试冲穴,没冲开,公羊月拨了拨他鬓边的碎发,忽然将人一把抱起,慢慢走向绿蔓与白花交缠的风崖,抱着他坐下,淡淡道:能闻涛声,能见白浪,天阔地广海深,这才是庾麟州会有的选择,苍茫之上,才是他的一生。

这里很好。

公羊月凑上去,吻了吻晁晨的眼角,解开他的上衣,盘腿与他对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很高兴,我喜欢的人曾经那么优秀,他应该继续优秀。

晁晨不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相反,他开始忧心公羊月的举措,为此怒冲天枢,撞开哑穴:你疯了,你要做甚么!

在竹海时,玄之对我说,如你这般想恢复武功,只有一个法子。

洗筋伐髓,重塑气海丹田。

公羊月,你要

嘘,你想我死么?公羊月蹙眉,声音骤冷,不想就乖乖闭嘴,亦或者他忽然嘴角一挑,甫身向他脸庞凑近,晁晨被唬住,立时噤声,不能躲闪,只僵着脖子瞪着他。

公羊月一边将他双手抬起对掌,一边打趣:忘记你现在动不了,好可惜

是好可惜,却不是可惜风月,而是可惜人。

洗筋伐髓固然能全他希望,但先人甚少有成功者,可谓九死一生,他如此谨慎保守的人,怎会愿意赌!更别说要带上公羊月赌!

晁晨急得声音嘶哑,流下不争气的眼泪:我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觊觎。

我知道,公羊月手一顿,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是我觊觎,若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剑挑什么江南四十八庄,我应该直接来劫你。

公羊月。

随那一道细微的呼声落下,公羊月不再说话,转而全神贯注,将他双臂持平,手指依次点过少冲、少府、孔最、曲泽、天泉大穴,随后气劲起丹田,抬手合掌,将精纯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

《灵枢》有云:手之三阴,从胸走手。

那劲力以破浪之势,溯经脉而上,顺太阴肺经、少阴心经、厥阴心包经汇入心脉,晁晨冷汗当头,不敢胡思乱想害他废功,只得神莹收敛,与之配合。

心乃万法之源,先定心,再定神。

公羊月复又拨开他双臂,剑指落于天池,内劲分流,一股自手三阳经直逼灵台,另一股则下沉丹田,与足经气血归流。

晁晨,运功!

公羊月双手虚收,解了他的穴。晁晨抡臂,将四溢的真气压于气海,被内劲涤荡过的经络骤然爆发出阵阵刺痛,他贝齿紧咬,咬得唇破血流也不敢松口,生怕一泄力便前功尽弃。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

公羊月展眉,弯了弯眼睛,晁晨心中动容,不觉又多了几分力,蓄劲抗下,那瞬间,痛到空白的大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

这辈子,唯公羊月不可辜负。

别怕。

公羊月动了动唇,推掌助他打通任督二脉,彻底扫除毁坏的根基。思无邪,思无邪,这等世上罕见的奇功,正用能散劲化功,废人一身武艺,反用能改易经脉,洗髓移穴,化腐朽为神奇,落到自己手中,真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怀璧其罪般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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