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没人顾得上这些。
晏停一言不发地看着应棉朵。
半晌, 他才在她不知叫了他多少声时, 僵硬开口:“不会有孩子。”
他们不会有孩子。
“对,不会有孩子。”应棉朵话接得很快。
她两手摩挲着晏停脸颊,又拿掌心在他心脏位置摩挲着,试图可以让他冰凉紧绷的脸上染上少许血色, 但——毫无用处。
若不是应棉朵将耳朵靠近晏停胸口, 还能感觉得到他的心跳, 他像是真的变成了一个站着的活死人。
这一刻, 应棉朵要恨死自己了。
恨自己被两人在一起后的这段幸福时光蒙蔽了心智, 全然忘了她的停停是因为什么而备受折磨至今。
此时晏停视线是在看着她, 只是目光似盯却又出离得厉害, 像是陷在某种噩梦和困境里难以走出来一般, 神色涣散到让应棉朵心惊不已。
这种心惊甚至比她见他心脏病发时还要令她害怕。
“停停, 停停——”
应棉朵眼眶忍不住的红,对周遭似乎察觉到不对劲而好奇探头探脑、甚至停驻的人群置若罔闻,只是握住晏停仍无比僵硬的两只手臂往自己后腰处带, 仰头看着他哽咽着说,“停停,你抱住我,你抱一下我——”
可晏停始终一动不动,甚至一星半点儿的回应都没有。
这时周围有个看起来比应棉朵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走近两人,小心翼翼看眼一动不动的晏停,才迟疑着问她,“妹妹,你男朋友脸色看着真的不太好,用不用帮他叫救护车呀?”
应棉朵喉头哽动半晌,扭头看向那个好心的女孩子,勉强扬起一抹笑给对方道谢,应了声好。
应棉朵双手环在晏停腰上,将额头和脸一下一下抵着他胸口,闭上眼,听着他心跳一遍遍说,“停停你抱抱我,我是朵朵——”
不知是不是最后那四个字唤回了晏停涣散的心神。
须臾,应棉朵感觉自己小腹被一个冰凉掌心轻轻覆上,像是手主人一个毫无意识的动作。
她忍在眼眶里的泪一瞬决堤,明白他刚刚陷进的是哪一场噩梦。
应棉朵将手用力压在他手背上,再抱住他,“我在这,朵朵在这呢。”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短短片刻却漫长地仿若过了一生。她终于察觉到被她压在手下的手轻轻动了动,少顷,后背被晏停微微抬起的手搂住。
她用力回抱住他,偏头慢慢摩擦着他靠在自己颈边的侧脸。
晏停混身还是僵硬的不像话。
靠在应棉朵耳边的呼吸声很弱,她抱着他,不敢乱动。
刚说帮应棉朵叫救护车的女孩子似乎也是跟着男朋友一起来的,两人虽然不知道男生生了什么病,但看女孩子一脸担忧和伤心还是心生怜惜。帮他们把散了那一地的东西捡起来,找了个袋子给他们装好。甚至帮忙疏散了周遭围着的人。
良久。
急救床哗啦哗啦的声音从远处楼道那由远及近。
好心的小情侣小跑着去引推着急救床的医护人员,一行人过来看到几个娃娃机中间拥抱着的两人时,无声对视一眼,还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直到看见被应棉朵硬生生按到急救床上的晏停那张灰白色的脸,才骤然回神——
一边听着应棉朵给他们说着晏停病史,一边有条不紊地把临时氧气罩罩在晏停口鼻上……
晏停躺在急救床上,双眼始终没什么焦距的睁着,而目光却依旧直直地看着跟在急救床旁的应棉朵脸上。手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没松开分毫。
一个小时后。
晏停终于在药物的助力下闭上了眼,可即便是在沉沉的睡梦里,他仍是紧紧握着应棉朵的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器械声滴答滴答。
晏停的呼吸依旧很弱,连罩在他口鼻上的氧气罩也只有很浅很浅的一层雾气。
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应棉朵回头看着医生们走进来,想起身,但被昏迷中的晏停扯住了手。
领头的医生冲她摆摆手,“没关系,你坐着就好。”
他往病床上看了眼,又低头翻了翻手里的病历资料,看着应棉朵道,“我们刚按照你说的,从南城医院那边调过来了晏停资料,但看他刚刚检查的这个情况…情况不太乐观啊闺女。”
他看她,“我记得你刚才说是晏停的女朋友是吗?他家里人呢,能过来吗?”
应棉朵摇摇头。
“李主任,”她看眼医生胸前的牌子,对上李军眼睛,“您说的不太乐观具体是指什么?”
李军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太确定对着她这么个看起来半大不大的孩子能不能说通。
正犹疑时,却听应棉朵道,“没关系,您跟我说吧我听得懂。”
看他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她又道,“既然您已经看过停停在南城医院的病历,应该知道他的主治医生是谁,我想您可能也听说过山诣青山医生的名字。他是我爸爸,我跟停停一起长大,他的情况我都了解的。我刚刚跟我爸爸打了电话,他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只不过研究所离这里有些远,可能还要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应棉朵话落,不仅李军微微睁大了些眼,连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主治和实习医生都难掩惊讶的互视了眼。
山诣青?那可是在他们重症心脏病类里响当当的人物。
不管是十几年前那场跟某个国际医疗组织合作的复杂先心病手术,还是近些年他在先心病这块发表的那些令人拍案惊奇的文章,甚至小道消息他如今的医疗团队已经研究出了完全可以代替人心脏的“中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