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在信笺上对贺皇后道,“尚记得你喜食南果,彼时无有,如今希冀能博红颜一展。”
贺皇后顿时把做媒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让把果子拿上来,水灵灵六篓果子,个儿也大,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她笑的眉目舒展,“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子钰带两篓走。”
卢子钰还没发话呢,那太监就笑道,“哎呀娘娘,这几篓果子陛下千叮咛万嘱咐,就是给娘娘用的,卢爵爷也有呢,陛下说了,等下请爵爷自己拿了带回去就成。”
贺皇后脸都飞红了,那是高兴的,女人家看重的有时候其实就是个心意,到不一定非得是花大价钱给她买包。
卢子钰赶紧笑道,“就知道陛下不会忘了我,只娘娘这里的果子,我是不敢要的,否则就怕陛下赶着来追我讨要。”
大家都笑了,贺皇后都笑出了鱼尾纹。
接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卢子钰告辞了,贺皇后有老娘教着,宫里目前也没杂七杂八的人,下手料理是很容易的。
原本卢子钰直接就回去了,现在她想了想,又去找杨锐。
杨锐问她何事,卢子钰道,“就是今儿见到了那些果子,所以想到了一些事。”
杨锐笑道,“没忘了你,你的早就备下了。”
卢子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到了贡品这件事。大哥,贡品是下头献上来的,那你知不知道,有的贡品会拖垮一地老百姓的日子?”
杨锐面色一肃,“何出此言?”
卢子钰道,“我举个例子吧,就拿松江鲈鱼来说,我也是管了内务之后才知道,这鱼也是贡品,每年要送上百尾进京,做贡品的鱼得是活的不能死,个头大小还有规定,路途遥远送来又不能担保不死,所以一路送来的鱼得上千尾,到了京里,活的才能进贡,死了的沿途就处置了。”
“这一路花费多少也就不细说了,就说这渔民,若被当地官员点了今年要他们纳贡,这些人今年捕到的鱼就都不是自己的了,得完成纳贡的数量,剩下的才是自己的。若只是这样还好,可贡品数若是一百尾,当地官员世家会从老百姓手里拿取几千尾,你只吃一百尾的鱼,却要负担上千尾鱼的骂名。”
“这两样果子,千里迢迢而来,可这果农却无法靠这些果子存活,长此以往,民怨翻沸。”
杨锐长久没出声,好半天道,“那你说该如何?我就怕免了上供,当地官员也会阳奉阴违。”
卢子钰点头,“这是肯定的,他们吃拿卡要惯了,如何舍得放掉那些利益,其实说来,地方官虽然不是地头蛇,却最让当地百姓头疼,有的人几十载寒窗苦读,一旦做了官,恨不得一年时间就把自己的亏空填满,地皮刮下三尺还不够呢。”
世家地主当然也不是什么慈善人,但是这些人需要依靠当地农人干活,基本上不会把自家佃户逼入绝境,只有那些家中薄有田地的农民才最辛苦,受几方盘剥,最后无奈的话,只能卖掉田地改做佃农。
这样一来地主世家们没有损失反而肥了,损失的就是朝廷,卖掉田地的农人就成了隐户,这些田地也成了隐田,不交税了。
卢子钰又道,“陛下登基平顺,但这天下却真得好好理一理了。”
卢子钰只是提醒杨锐一句,不是逼着杨锐做什么,杨锐也在学着怎么当皇帝呢。
卢子钰要离开皇宫的时候被杨易拦住了,这位已经熬了好久了,快熬不下去了,好容易杨锐当了皇帝,可第一年这皇位摇摇欲坠,杨易自然也不会提什么要求,现在杨锐的皇位也算稳当了一些,杨易就坐不住了。
卢子钰道,“别急啊,我也在忙呢,放心,很快就有消息了!”
杨锐吧嗒嘴,看到了卢子钰带着的几篓果子,“我那里也有,我倒是不怎么爱吃,一并给你吧。”
卢子钰就笑纳了。
她去处多,首先卢子琅家就给掉三分之一,剩下卢卫爱吃拿掉三分之一,在剩下的就是分给穆婉这些得力的管事们了。
她自己也就在卢卫这里吃上一点。
卢子钰没骗杨易,她确实很忙,接手内务之后她来了个大盘点,她才不会相信账本上的数据呢。
前朝几个皇帝手里都没什么权利,账面上其实没多少钱,库里倒是还有不少东西,只是料子珍珠这些年代长的也都朽了,该处理还是得处理掉。
不少木制品也开裂了,得修复,金属制品也有锈斑,也得打理,古董字画这些也要清理,做这些事的同时她还得去查皇庄的账,以及去看皇庄的地和人。
这些人中的管理者卢子钰肯定要开掉一大批,他们都是老油子了,会有无数种方法捞钱,卢子钰没耐心和他们撕扯,她现在手里有权,当然能简单利落的对付他们。
不过她也不会莽撞,也都抓到实际证据才把人踢走,然后换的人也不全是她手里的,一大半是从下面往上提,一小半才是她培养的管事。
就这么略微动了动,卢子钰居然遇到了暗杀,因为她敲掉了好些吃皇粮人的饭碗,这些人如何甘心,为了泄愤,就对她下手了。
好在卢卫不是摆设,基本上是来几个他就灭几个,卢子钰让他留下来活口,交给衙门去审问,知道这些人脑袋上没长眼睛去暗杀卢爵爷,衙门审问的很用心,然后就顺藤摸瓜查了出来。
杨锐大怒,把这些人被连根拔起,纷纷发往边关做苦力去了。
卢子钰感慨,“我才动了几个人的利益,他们就如此恨我,朝廷要是做什么改变也就太难了。”
好在她不是朝廷里的臣子,梳理完杨锐的家当,卢子钰要准备答应杨易的事了,她想要组织船队出海。
海贸一向利益巨大,但是卢子钰也不清楚如今那些化外之地的具体情况,不管是扶桑还是南洋诸地,有利益也代表着危险,更何况海上波云诡谲,危险几乎时刻相伴。
卢子钰能做的也就是把船造的结实点大点,再给杨易配上锋利的兵器。
若是私人组织船队,那耗资不知道多少,就是现如今那些世家大族出海的也有,但跑的都不算太远,而卢子钰现在有这条件了,她是希望杨易能走的更远些。
当然,她也不是傻不愣登就这么提了出来,她是先拿给杨锐,假模假样让他去问大臣们是否愿意进行这个项目,别最后杨易顺利带着巨大利润回来,他们就以不知道为由跳起来截胡,这个卢子钰绝对不愿意。
大臣们当然反对,别管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前期投入也是很大一笔银子,户部就没富裕过,而且去了即便能回来,也不保证盈利,更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那不就是那银子打水漂么,不同意!
好,你们不同意,那卢子钰就自己干了,我和皇帝联手花自己的钱做这个项目,你们没话说吧。
本身皇帝自己就有匠作司,当然造船还是不行的,卢子钰让他们准备的是改良后的弩。
造船委托的是茭州雷氏,他们拿手的就是制造出海的大船,这些事卢子钰就交给杨易了,反正到时候他负责这个船队。
杨易打了鸡血一样投入了工作,除了造船,还得训练海军,寻找水手,出海不是去寻死,准备工作一样都不能少。
杨锐此时才知道当初卢子钰是怎么让杨易燃起活下去的希望,他也很欣慰,哪怕此行没有利益回来,只要看到杨易活活泼泼的,杨锐也就高兴了。
船队除了船员管事之外还得有水军,少说也得几千人,这个就要杨锐给了,现在就训练起来。
有时候杨锐真的想不当皇帝宁愿去练兵,这当然是气话,但也表示他被大臣们憋的够呛,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