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安局,冯凯叫上穆科长一起,把袁婉心带到了审讯室里,铐在了审讯椅上,准备开始审讯。而对林淑真做询问笔录的任务,就落在了顾红星的肩上。在这个年代,公安局还没有设置专门的办案中心和规范的询问室,所以顾红星把林淑真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进行询问。
此时的林淑真,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她不可能杀人,她人那么好,所有同事都喜欢她。”
看到林淑真拿着她那块绣着绿色文竹的白色手帕,擦着不断奔涌而出的眼泪,顾红星更是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淑真,只能从抽屉里拿出指纹卡,耐心地告诉林淑真,他们是如何判断袁婉心是杀人凶手的。正在说着,老马从审讯室里采集的袁婉心的指纹也送来了,顾红星用马蹄镜只是看了一分钟,就说:“完全不错,那枚血指纹就是丫丫的。指纹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全世界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这个绝对不会错的。”
顾红星的“安慰”让林淑真更加失控,她喊道:“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杀人!”
相对于笔录受阻的顾红星,冯凯那边的审讯则进展得非常顺利。
“你为什么要杀他?”既然袁婉心已经招了,冯凯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因为他喝完酒就打我,我受不了了。”
“你是怎么杀的他?”冯凯问。
袁婉心不知道是过度激动还是交代后的骤然放松,似乎有些虚脱,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摇摇晃晃地说:“用锤子,锤子我扔了。”
“打了多少下?打在哪里?”
袁婉心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记得打了多少下,但打的是头。”
冯凯点了点头,看来口供都能对得上,他说:“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扔井里了。”
“哪口井?”
“不记得了,随便找的。”
“你是怎么把他弄到井边的?”
袁婉心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平时骑自行车,我用我的自行车运的。”
冯凯还想再问些什么,被袁婉心抢先一步打断了,她说:“你不要再问了,人是我杀的,你们快点枪毙我就行了。”
说完,她趴在了审讯椅的台子上,不再说话。任凭冯凯再怎么询问,她都缄口不言。
“行了,送去看守所吧,等她情绪稳定了再说。”穆科长站起身来,拍了拍冯凯的肩膀,说,“你不错,你是福将啊。”
穆科长和冯凯回到办公室,林淑真还在那儿哭着,而顾红星眼前摆着的笔录纸上,还是空白一片。
“别问了,我们送她回宿舍吧。”冯凯招了招手,和顾红星一起扶起哭成泪人似的林淑真。
林淑真拽着冯凯的衣袖说道:“真的不是她,不是她!”
冯凯说道:“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丫丫被家暴的,啊,就是被她丈夫殴打的事实,说不定她不会被判死刑。”
说完,冯凯又后悔了。这个年代,并没有“少杀、慎杀”的理念,对于严重暴力犯罪,都是快判重判,没有人会等到他调查齐了袁婉心其实是受害者的证据。即便能调查齐证据,也不一定会因为死者过错在先,而对袁婉心减轻判罚。
以目前的口供来看,袁婉心大概率是会被枪毙的。即便不看口供,证据也显示,袁婉心有最大的作案嫌疑。
将林淑真送回了宿舍,冯凯和顾红星也回到了隔壁。因为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顺利破获杀人案,穆科长非常高兴,让他二人早点回去休息,还给了他俩一天的假期。可是,这两个人压根没有休假的心思,当天晚上也一直难以入眠。
顾红星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中,他看见袁婉心被拖到刑场之上,被冲锋枪顶住了后脑勺,随着一声枪响,顾红星被惊醒了。他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看见对面的冯凯也并没有睡着。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起床穿衣。
“你去哪儿?”
“现场。你呢?”
“我也想再去郭金刚家里看看。”
“走!”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夜空中还有星星闪烁着。宿舍的楼道里,林淑真趴在栏杆上,仰望着星空。即便是冯凯和顾红星莽撞地打开宿舍门,也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
“林医生,你这是?”冯凯倒是给楼道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林淑真缓缓地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两人。
“啊,我,我们想再去现场看看,确认一下。”顾红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有点害怕林淑真了。
“能带上我吗?”林淑真盯着冯凯,说道。
冯凯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看顾红星,迎上了顾红星期许的目光,于是说:“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得骑车去,而且,很颠。”
“我不怕颠。”林淑真似乎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为了让林淑真坐在顾红星的车架上,冯凯找了一大堆理由,说什么自己太困了骑车不稳,说什么顾红星车技好一些等等,可是都没有用。因为林淑真还是毅然决然地坐在了冯凯的载物架上。这就导致了他们两个小时的路程中,顾红星都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骑车来到了郭头镇派出所,因为郭金刚家作为命案现场,已经被派出所上了锁。看到冯凯他们三人这种奇怪的组合,值班民警只是笑了笑,就拿着钥匙带他们去现场了。
“郭金刚本来不是我们镇子的人,是因为他的父亲调动来我们镇政府当了几年的文书,政府就给他分了那个小院子。”民警说道,“后来他父亲退休,回老家照顾老人,而郭金刚则来政府撒泼耍赖,不愿意把小院子还给政府,于是就等于把这房子霸占了。其实这个房子还是政府的。”
“家属通知了吗?”冯凯揉着酸麻的臀部,问道。
“没有,昨天下午才接到你们的电话,就了解了这些情况,我们准备天亮后安排人去郭金刚的老家,不远,十几公里。”民警说,“郭金刚的母亲脑中风瘫痪在家里,平时是他父亲照顾,他从来也不回去探望一下。”
说话间,就来到了郭金刚家的小院,民警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院门。
冯凯走进了院内,打开了卧室的灯。卧室里的陈列和昨天白天来的时候并无二致,除了地面上是被打扫过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
两个人在房间的各个橱子里搜查了一番,顾红星找到一个铝制的小铁盒,里面装着手术刀柄、刀片、缝针、缝线还有注射器。
“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林淑真解释道,“有的时候,需要在家里练习注射和切开缝合,这是我们急诊科每位医护人员必须熟练掌握的技术。”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有更顺手的杀人凶器,为什么要选择锤子呢?”顾红星低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注射器和手术刀都能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