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来了!
外间正厅里, 张贵妃端坐在椅子上,哭着抱怨。
“皇上,臣妾并非有意夜深叨扰,您半年不入后宫,心里还有没有臣妾了,是否臣妾哪里做的不够好?”
张元敏来福宁殿送醒酒茶又一次被拒,张贵妃慌了,仗着酒劲与今夜宫里不设宵禁,特跑来质问萧询。
深宫寂寥,她虽为大周贵妃,半年无恩宠,说出去会令人耻笑,她的贵妃殿与冷宫又有何区别。
迄今为止,她未能诞下子嗣,家族施压,双重压力之下,她肉眼可见地憔悴,她不求儿女双全,只求有个孩子。
深更半夜,堂堂贵妃委曲求全恳请皇帝恩宠,旁观的姜德一不忍目睹。
人比人气死人,再漂亮的牡丹花不如别人家院里栽种的芍药来得惊艳,天下男人皆薄信,皇上也不例外,张贵妃苦苦哀求,里边那位却睡得香甜。
萧询放下手中笔,眸光扫向张贵妃,答非所问道:“贵妃不必如此自贬,这半年后宫事务你处理得井井有条,太后也曾在朕面前夸赞过你几次。”
“大长公主生辰宴与太子妃生辰宴,你办得不错,是朕疏忽你了,该赏赐你,姜得一,你去朕的库房取南诏使节进宫的珊瑚玉。”
被点名的姜德一疾步上前,“诺,老奴这就去,贵妃娘娘稍等片刻。”
“皇上,妾身不要任何赏赐,只厚脸恳求皇上陪妾身一晚。”张贵妃蓦然拔高音调,反驳萧询的赏赐,大胆提出要求。
姜德一眼皮抖了抖,贵妃要失望了,皇上对里边那位正在兴头上,怎会弃之于不顾呢。
萧询眼尾上挑,不怒反笑,“贵妃把朕当成了什么,大长公主在外养的面首?”
提及萧锦仪私底下养的面首,张贵妃心里一慌,不明白皇上此刻说这话的用意。
外人眼里,萧锦仪与大驸马恩爱二十余年,大驸马去世后,萧锦仪四处周游散心,身边只跟着两名护卫,一时间传位佳话。
实则不然,自大驸马在世,萧锦仪就有了面首,大驸马管不着她,也不管她,夫妇俩矛盾极深。
张贵妃猛地跪下哭诉,“妾身万万不敢,皇上何出此言?妾身对您的情意天地可鉴。”
“皇上,三年前孝敬皇后过世,太子殿下为孝敬皇后守孝三年,您不入后宫便罢了,之后您又去了边关慰问将士,臣妾们毫无怨言,如今您……”
“您是否嫌弃臣妾人老珠黄?臣妾心想着,许是皇上喜欢更年轻鲜嫩的,便三番五次叫元敏过来送茶食,但您对元敏并不不同……”
“后宫不止妾身一女子,还有其他姐妹,妾身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不求皇上多加恩宠妾身,只求皇上雨露均沾。”
一番剖白的话说得令旁人动容。
躲在内间的江晨曦脸色难堪,心里越发愧疚,她攥紧衾被,无颜面对张贵妃一众人等。
她万不该与萧询搅合在一起,否则她与卢柳之流又有何区别,岂不是贼喊捉贼?
外间,姜德一也跟着跪趴在地上,生怕龙颜震怒。
殿内气氛僵持,针落可闻。
就在张贵妃以为萧询又一次避而不谈时,只听他重重一叹,抛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朕去岁巡视边关,上阵杀敌时不幸伤了根本,相国寺智空大师替朕治疗,大师严令要求朕一年内不得与女子行房,否则恐连累后半生,贵妃半夜苦苦哀求,朕不忍目睹,便直言告知,万望贵妃替朕保守秘密。”
张贵妃及姜德一:“……”
张贵妃面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猜对了,转念一想,她把皇上苦苦隐藏的秘密逼出来,不见得是好事,若皇上起了杀心,她们张家岂不是……
思及此,张贵妃万分后悔自己行事莽撞,喝酒误事。
她忙不迭表忠心,“妾身发誓,定当替皇上保守秘密,若有违背,就罚妾身死无葬身之地。”
萧询嗯了一声,照例吩咐姜德一去库房去贡品,一盏茶后,姜德一亲自送张贵妃出了福宁殿。
待人一走,萧询招手示意,李卫从横梁上落地,“皇上。”
萧询冷笑,“待姜德一回来,关了福宁殿的大门,以免再有人借酒过来撒泼。”
李卫颔首,“诺。”
萧询起身返回内间,不无意外撞上江晨曦愕然的视线,她额头冷汗涔涔,眼里混合着震惊、怀疑、同情等种种复杂情绪。
“皇上……”
“吓到了?”萧询疾步走向她,落座到床榻上,“何时醒来的?都听见朕和贵妃说的话了?”
江晨曦往床榻里侧避了避,避开他探向她额头的手,复又惊觉不对,连忙掀开被子爬起来,跪趴在侧。
“晨曦并非有意偷听,晨曦噩梦惊醒时——”
“做了噩梦?梦见什么了?听见了也不要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萧询闻言忙伸手搀扶起她,替她擦去额头冷汗,见她汗湿后背,又要解她的衣衫。
江晨曦心跳漏跳了半拍,眼疾手快摁住他的手,不让他胡来,“晨曦没事,不过梦到一只恶犬罢了。”
恶犬?
萧询岂会听不出她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丫头变着法子骂他藐视礼义廉耻、常规礼法。
他哂笑,从枕头下拿出匕首,递给她,“你的生辰贺礼,以后晚上就寝放在枕头下方,如此便梦不到那只恶犬。”
江晨曦脑子发懵,怎就从恶犬转到她的生辰贺礼上来了?
她接过匕首,只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旋即双眼一亮,正是在芙蕖山庄那晚,萧询临时给她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