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听说过,我母亲是演员,她和我父亲在一次酒会中认识,两个人一见钟情,但我母亲生性自由,她不愿意结婚,也不愿嫁进豪门受束缚,所以她拒绝了我父亲的表白。”
许唯静静地听着。
“她继续拍戏,我父亲继续等她,那时候我父亲已经三十岁了,家里都催着他结婚,但他只认准我母亲。后来我母亲在演艺圈里感到身心俱疲,一次颁奖典礼结束后,她开着车来到我父亲家门口,把他喊出来,问他,愿不愿意结婚?”
谢砚宁眼神戏谑地望向许唯,“我父亲说愿意。”
许唯笑了笑。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那年我父亲三十五岁,我母亲二十七岁,期间耗了五年。”
许唯微微讶然:“真的是认准了。”
“是啊,我父亲的性格很老派,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我母亲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包容。”
许唯几乎可以想象谢砚宁的母亲有多幸福。
“他从来不和我谈心,但他在我的成人礼上告诉过我一句话,他说,真爱不怕晚。所以我并不急着谈恋爱,平常的时间里我工作、运动,和朋友一起喝酒,其实没有太多需要排遣的寂寞。”
谢砚宁顿了顿,然后靠近许唯,问:“不知道我这样说,算不算为自己申辩?”
许唯神色怔忪,她终于知道谢砚宁为什么有这样温柔的性格,因为他在一个温柔有□□里长大。
如果没有遇见谢砚宁,许唯很难想象她能听到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孩认真地讲述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
他父母的恩爱一定是浸润在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经年不减,所以才能让谢砚宁有足够的自信和从容去等待那个人出现,也让他一旦动心,就心无旁骛毫无保留地对那个人好。
谢砚宁不仅不怕晚,也不怕输,他拥有得太多。
可为什么偏偏选了她呢?
她就好像是上帝在塑造谢砚宁时切割出去的边角料,她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爱她的父母,没有傲人的相貌,她常常自怨自艾,不爱自己也不敢爱人。
其实她在十八岁那年就登记过遗体捐献志愿申请,她一直带着自嘲的心态活着,很努力地往前跑,她就是想知道,被命运抛弃过两次的孤儿,能不能靠自己活出点名堂来。
她这样的人,本来不该和谢砚宁有什么交集的。
谢砚宁该和一个自由浪漫的女孩在一起,那个女孩年轻漂亮备受宠爱,他们会像所有小情侣一样争吵冷战,可谢砚宁会哄人,他们很快又会和好,两家的家境势均力敌,所以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他们被人群簇拥着,像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应有的结局。
许唯和童话从来不沾边。
“小唯,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谢砚宁的声音,许唯陡然回过神,她朝谢砚宁笑了笑,“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替我幸福着?”
“什么?”谢砚宁没有听懂。
“没有,”许唯摇摇头,笑着说:“算申辩,当然算,我相信了。”
“那就好。”
许唯看着自己的鞋尖,谢砚宁又说:“我也想了解你,小唯。”
“我的恋爱经历吗?”
谢砚宁忽然坐直,笑容消失,醋味明显表现在脸上。
许唯忍不住逗他:“那你想了解什么?”
“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许唯想了想,很久之后才开口:“也没什么好讲的,我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总不想听我跟你讲我的销售心得吧?”
“也可以啊。”
许唯愣住,随即笑出声,“销售心得就是掌握最多的客户资源,了解他们的需求,并且展示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爱喝酒的就陪他们喝酒,爱听戏唱曲的就陪他们逛戏园子——”
“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呢?”
许唯的视线虚了虚,没吭声,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说。
当谢砚宁喜欢她时,她偏要展现出自己最不堪最阴暗的一面,好像那样才畅快才没有负担,可谢砚宁开始疏远她时,她又难过,忍不住露出脆弱的一面,让谢砚宁心疼,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许唯忽然说。
谢砚宁看向她。
“一开始可能很难很累,但是一旦上手了,就变得很容易,我喜欢这种每一步都有正向反馈,每完成一个单子都很有成就感的工作。”
追求价值感是唯一能让许唯觉得自己在真切地活着的办法,除此之外,都是过眼云烟。
“听起来很棒啊,我觉得你很厉害。”
许唯刚想反驳,谢砚宁说:“不是在我心里厉害,是本来就很厉害。”
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对话,谢砚宁像小孩子一样夸她,许唯却觉得心头一暖,她朝谢砚宁笑了笑,谢砚宁伸手摸她的发梢。
“很晚了,早点上去睡觉吧,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熬夜。”谢砚宁说。
许唯说好,她把大衣还给谢砚宁。
谢砚宁将许唯扶起来,送到电梯门口,帮她按下按钮。
电梯门很快打开,许唯踌躇再三,在进电梯之前转过身,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围在了谢砚宁的脖子上,咖色的方格羊绒围巾,谢砚宁戴着也不错。
谢砚宁低着头,视线灼热,许唯避而不看,但耳尖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