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边一群被称为玩家的陌生面孔, 其它的每一棵花草, 每一寸土地都是两人印象中熟悉的样子。
一群心灵宛若荒漠的旅人和一个美丽梦幻小镇的相遇, 在初时的确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一批玩家都是新选进来的, 经受过严格残酷的训练, 以为自己即将直面炼狱,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结果失落世界居然用一片秀丽美好的地方迎接他们,将他们打得猝不及防。
在美好中迷失几乎是顺理成章的, 这是人类本能里附骨之疽一般的存在。
他们不约而同地,也可以说是心底不自觉避开了头顶监视着他们的魔眼。
危险一定会来临,但反正不是现在嘛。
让枯涸的心田先被美景滋养一下才是要事。
当时的解炎和戈斯望着那截探索度进度条,脸色都不算好看。
这根进度条的尽头通向何处?完成任务到底意味着拯救还是毁灭?
这就像是个潘多拉魔盒, 等到他们把进度条推动到尽头, 灾厄就会降临。
他们起初不知道这个任务是好是坏, 于是就先将其放置,打算观望一下。
等到系统几乎是强制性催促着玩家执行任务时, 戈斯跟解炎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 完成任务绝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果然, 玩家们很快开始走上了摧毁的道路。他们被掠夺者系统一点一点温水煮青蛙逼成了满面狰狞的样子, 还会梗着脖子质问解炎为什么要阻止他们。
那时的解炎不得不提起长刀, 刀锋冰凉如雪,令人心底生寒的刀尖向前:禁止破坏。
戈斯摇摇头:掠夺者系统其实很会把控人心。
生存危机和解炎无可撼动的身姿成了他们恐惧的源泉,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只固执地认为解炎要斩断他们的活路。
当时的戈斯没有参与玩家之间的内战, 他敏锐地察觉了掠夺者系统的恶意, 直接从大逃杀机制入手分析整个失落世界。
解炎说:我记得,你当时不眠不休地探测失落世界的每一个磁波链接,最后发现了沉积的灵魂和锚点。
少年戈斯的精神在接触到世界底部积压着的灵魂时,满心震撼。
在他的感觉里,整个世界既像是一片沉积着无数沙砾的深海,又像是一座沉寂的公墓。
底部是重叠的、一动不动的灵魂。
但他的反应也很快,既然这些灵魂全部被积压在环境基底,这也就意味着失落世界里的死亡并不会导致即死,还有被拯救的可能。
前提是整个世界还存在。
如果这个环境被玩家破坏殆尽,底下积压的灵魂当然也没了载体。到时候,毁灭就是它们唯一的结局。
这是戈斯绝不想看到的。
他再度扩张精神,在某个夜晚,他的精神丝居然突破了世界壁垒,看到了一根延伸出去、不知道通向何处的线。
线那头系在哪儿是看不清的,但要顺着找回来
戈斯看到了身旁解炎正在沉睡的面孔。
他眼下有些青黑,被这些天玩家之间闹出的矛盾闹得有些疲累,但也能从眉眼间窥见几分代表着守护的坚毅。
他的身上,正绑着一圈来历不明的、穿过世界的系线。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锚点这个概念,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根沉坠在解炎身上的线,他们只冥冥中意识到:绝不能把这个环境破坏殆尽。
如果全部破坏掉完成任务就能通过,为什么底部还沉眠着那么多死寂的灵魂?
于是,戈斯这边每天在系赧梤线上做手脚,每天消解一点儿,打算将其磨断;而解炎那边牢牢把控着小镇的完整性,绝不让玩家再动一点。
这么做估计戳了掠夺者系统的痛脚,它发布消息的次数更多了,一次比一次急,简直像在催命。
但戈斯和解炎都很有耐心,每天白天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每天夜晚给对方一个温暖的怀抱,偶尔应付着左卿不怀好意的劝告,按计划不慌不忙的进行。
就在那根系线差一点要断掉的时候,他们突然通关了。
系统没有解释,只是通告所有人出现了bug,会将其修复。
然后,他们就改变了大逃杀的赛制,从对环境做手脚转变成了对玩家做手脚。
本质还是觊觎文明罢了。
戈斯:然后就是塔楼环境。我记得在这个环境里,掠夺者系统就不是单纯的复制现实世界,让玩家去破坏了。
他们从如和镇的废墟中穿过,走到了一座高高的建筑物前。
那座建筑物被风沙侵蚀地坑坑洼洼,更是被拦腰截断,上半部分不知去向。
那本来应该是座塔楼。
此时,塔楼后方探出一个脑袋,看到戈斯和解炎,眼睛一瞪,看上去非常惊讶。
那是他俩曾经的队员,但已经折在失落世界里了。
那个s级掠夺者知道他把全世界重新构建环境,也会把沉睡的灵魂唤醒吗?
戈斯心下好笑,伸手勾了勾旁边解炎的指节,看见人转过头,眼里是跟他如出一辙的嘲讽。
这些掠夺者,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想当然?
真以为世界没有自己的法则,完全按照他的心思走下去吗?
那个队员挠挠头:我总觉得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是我的错觉吗?
你还记得咱们一起过的副本吗?戈斯问。
队员当然记得。
在第二个环境里,掠夺者系统直接自己动手破坏了文明,还加入凶恶的食肉鸟,诡异的钟声吸引机制,干脆利落地露出獠牙。
你们不是不想破坏文明吗?那就干脆自相残杀,留下灵魂也一样能达到效果。
你们当时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每个环境都有一个锚点,什么它在这里把锚点引线藏起来了,队员看上去因为自己懂得不多感到很不好意思,你们说它太阴了。
就算到现在,队员也不知道这个它指的是什么东西。
他只记得在那个副本里,解炎把整支小队护得很好,他们连伤口都很少有。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像外挂一样能摸清地形、迅速规划路线、出谋划策的戈斯,几天时间对他们来说并不难过。
后来到了末尾,我们一起抵达了安全点,你们俩说有点事出去了,队员说到这,语气慢慢变得艰涩,然后我们居然在安全点遭遇了袭击。
掠夺者系统知道有解炎和戈斯护着,这些人一个都死不了。所以它故意趁着戈斯和解炎外出的时候,踩着环境时间的尾巴,悄悄地换了安全点的位置。
然后就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钟声、呼啸而来的怪鸟、血腥、尖叫和死亡。
戈斯沉默了一下,把手搭上队员的肩头,露出一个微笑:快结束了。
队员重重地点头。
塔楼的那边是一片很熟悉的荒漠,散布着几块灰褐色的岩石。
其中一块岩石上坐着个模糊的身影。
戈斯伸了个懒腰:走吧,最后一个,熟人。
走到近处,岩石上的人转过头,眼睛亮起:是你们啊!
他是许骞。
你们是来问我第一次进入青浔林的情况吧?故人重逢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就算坐在一片黄沙中,许骞也笑了起来,以笑容做欢迎。
这两人在青浔林轮回过两次。
许骞的记忆里,第一次的他们还稍显青涩,打着拯救所有人的主意,连他这个不会受伤的锚点都护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