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五日。
黎明很冷,比爱更冷,但爱更陌生。
她从一场无梦,沉重如铅的睡眠中苏醒,用罢早点,梁嫂端起黑色大衣服侍她穿上,阳光鲜猛,堂堂由海峡照射而来,奔腾磅礴,天空像水洗过干干净净一匹湛蓝丝绒。
元庆贤候在大门外,黑车占满整个花园道,一躬身,身后齐声震喊。
“淇姊!”,林木动摇。
还未登车,一辆奔驰由大门保安闸驶入,径直来到大门前,“小淇,一起走,刚好路上有事谈。”
染了发,异常的乌黑油亮妥贴在头顶,整个人精气神皆兜拢汇聚,顾盼有神,莫安淇顿了步伐,侧侧一点头,元庆贤领会,吩咐下去,莫安淇便改乘尤肇荣的车,其余相随。
浩荡驶出寿臣山,尤肇荣望她一径浅笑,一路上倒也没说什么,除了驾驶,副驾还有一人,面生,孔武阴鸷,染得金黄发,过铜锣湾,入隧道,奔驰忽猛提速。
她轻轻一震,那人朝后照镜望了好几眼,奔驰持续变换车道,几辆陌生车款式不一,俐落包着他们,甩脱原先由寿臣山出来的车队。
尤肇荣握上她的手,又像安抚又像内里正骚乱。
绕过铜锣湾繁华,一路往东,上走廊下走廊,最终转入北角一家酒店地库。
是不善,但他知她一介女流又能如何?
落了车,狼绕虎伺,她逃无可逃,他沉于前呼后拥的意气风发中,步伐笔直,一行乘电梯升至顶层豪华套房。
血色冲落杯底,他端过酒,日光斜射在他笑颜,每一道皱折都颤巍,“小淇,签了这份文件,以后你还想做阿嫂,也不是不行。”
桌面一迭纸,股权转让,女人乖乖待在家就好了,外面的事有什么好插手的?
她低垂目似在思量,羽蝶般的睫层,薄肩不盈一握,两次丧礼,哀肃里带媚俏的模样叫人心痒难耐,早想操她,这婊子。
原先真是没想到这女人的身份竟如此石破天惊,此刻不逼她退下董事局,他难道真做警方的狗?
任仲成这个疯子,竟把所有股份留给她,蔑恨与欲念交织,签了文件,也许还有时间搞她一搞。
啪,文件落在地上。
没料到,抬目只见她连笑都没有,像冬风冷月刷过他脸上细细毫毛,冷峻莫测,让人生起鸡皮疙瘩,不给面,他勃然而怒,不给面有如杀人,过去谁都能鄙视他,现在情况不同,谁敢再叫他看一分脸色?
“什么意思?你不签?”
他狰狞冷笑,“信不信我让这里所有人轮你一圈,轮到你宁可跳楼。”,扯了面具,叫她好好瞧瞧他也曾统帅一方的霸道狠绝心机缜密,任花臣任二佻跶嚣张,最后还不是让他推波助澜兵不血刃?
这女人是没见过他当年勇猛,毕竟年轻啊,如膏如脂滑腻娇美,给任氏兄弟床上操罢,换他披挂上阵,要她知晓厉害。
欲捏起那如玉的下巴,却给她眼中的安静摄住,那里头没有时间流逝,是落入便不能脱逃的一个无底深洞,吞噬光吞噬一切,那安静,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