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拿了好多年的钱,一朝断了,谁愿意啊。
升米恩斗米仇,或许就是这样吧。
祝染收起手机,撑在车门上的手,似不经意在车门边敲了两次,抬起头,漂亮的脸蛋上什么害怕也没了,语气轻飘飘地:“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属于敲诈吗?如果你想多蹲几年,我也不介意答应你。”
一百万,够他蹲好几年的了,她就是心眼小爱记仇,既然他想要钱,就让他求仁得仁。
她说着,驾驶室的司机,轻轻打开了车门,路边找人类碰瓷的流浪猫,喵喵叫着打滚,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司机的动作隐在汽车的阴影里,这会儿,没人刻意去注意他。
听到这,赖小林得意的表情凝固,终于慌了,下意识以为她录了音,伸手就要去抢她的手机,一脸阴沉:“手机给我!”
已经下车的司机,见状立马冲过来,但有人比他更快。
旁边冲出来的男人好似蛰伏已久的猛兽一般,几乎晃出虚影,目标直指赖小林,照着面门就是一拳,赖小林这种长期熬夜又被烟酒掏空了身子的不良青年,全然来不及反应,就被抡到了地上。
“砰”地一声——
没讨到晚餐的肥橘,被突如其来的两脚兽斗殴,惊得“嗷”地一嗓子狂叫,炸着毛窜没了影。
祝染跟流浪猫没什么区别,被从天而降的男人惊得愣住,直到男人单手拎起赖小林的衣领惯到桂花树干,又是一拳,她才回神,下意识大喊:“周乾!住手!”
她四下看了眼,有监控啊!
但她从未见过周乾发这样大的火,每一拳头都跟火花带闪电似的,想要拉架,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朝刚冲过来又被呆住的司机喊:“快点拉开他们呀。”
赖小林直接被一拳打蒙,头眼昏花地反应过来,才开始还手,但他那瘦竹竿的四肢在愤怒值点满的周乾面前,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司机被祝染喊回神,忙上前去拉架,也被一把推开。
周乾随手扯开碍事的衬衫领扣,把早已挂彩的赖小林死死掼到桂花树干上,浓墨重彩的双眉好似绷紧的弦,抬起眼,好似只是随意地扫到了一旁焦灼的女人。
只是一瞬间,又落回死狗一样的赖小林身上,冷峻的眼底隐有戾气在翻涌,声音冷得犹如地下寒冰——
“让她陪你玩儿?”
“你算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的眼神相对,好似猛烈摇晃过后的可乐,倏地打开,极其野蛮的气泡势不可挡地从瓶口冲出来,噼里啪啦炸了起来。
祝染再次愣住,熟悉的话,熟悉的劲儿,一下子将她拉回另一个场景。
高中的时候,同校学生大多都来自有头有脸的家庭,以她从小到大的行事风格,不招人嫉恨都难,不过一般人顾忌她的背景,也不敢明着与她对干。那次的女生显然是故意没告诉外校的怨种男朋友她的身份,翻墙进来英雄救美,试图给大小姐来一场老掉牙的校园霸凌。
那时候周乾也还是青春俊秀的大学生,可坚硬的眉骨间,那股子狠劲儿与今晚却是别一无二的相同——
“让她给你们跪下道歉?”
“你们算什么东西?”
早被雄鹿撞死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复苏,“砰砰”狂跳起来,如雷如鼓,仿佛试图从她的窄小的胸腔破壁而出。听人说,女人很容易反复对同一个男人动心。
可是,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但无论怎样给自己心理暗示,她都按不住早已脱离大脑控制的心,所有的血液好似全朝着一处奔腾,疯狂为不受控制的心跳供给着叛逆的氧气。
周乾说完,又拎着赖小林的衣领,猛地往旁一甩,赖小林像被扔掉的垃圾一样,整个人被扔到地上,一时间在地上痛苦□□,痛得已经爬不起来。
不远处就是商圈,步行街人再少,一有动静,也能十传百的围过来,吃瓜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祝染的司机喊了声——
“请不要拍照!”
祝染猛地重重吐出口气,几步跑到周乾身边,扯了扯他的衬衫衣袖:“周乾…”
周乾已经停手,瞥了她一眼,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得细致,好似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边淡声吩咐祝染的司机:“带人去医院。”
祝染心头又是一跳,他还是这样……
刚不顾后果地打了一架,这会儿用昂贵的丝巾擦手,男人的脸颊额角连汗水都没有一滴,除了衬衫扣子蹦开两颗,长身玉立地戳在那儿,矜贵清冷如旧,仿佛刚刚那一架只是自作多情的幻象。
等司机将人带走,围观人也逐渐散了,经过刚才的斗殴,四周连流浪的小动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条街上,团团灯光排列,门店冷清,寂静得让人心慌。
周乾将用过的手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眼神终于朝祝染看过来,漆黑的眼在灯光下,好似透不进光的茂密森林,蛰伏着刚发泄完的野兽。
祝染被看得心虚,想起什么,立马扭头去寻找:“刚刚有人拍下来了。”
“染染。”周乾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声音却冷,一字一句地问:“一个漂亮又有钱的女孩子,独自出来见那样的人,会有多少种可能,你知道吗?”
教训人的时候,都不忘夸,祝染想犟都犟不起来,气焰不足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独自来,我带了人的,我司机是保镖呀,你忘了吗?”
以前周乾被绑架过一次,自从那次后,她身边的司机都换成了保镖,很长一段时间,连她出行都有保镖跟随。
正是这样,才敢自己带着司机来,她才没那么蠢呢。
周乾:“要是他手里有刀,我不认为你那司机来得及忙你。”
祝染突然想起,那次绑架后,周城的反应跟她父母完全不一样,没有请人保护周乾,而是送他去没日没夜地练武,还会亲自抽查他,以至于后来她每次见面,经常能瞧见他被他爹揍得鼻青脸肿。
那时候她尽管讨厌他,也不免同情心泛滥,在他面前骂他亲爹,当时的少年格外地云淡风轻:“这算什么。”
淡得好像他还经历过比这更惨的遭遇,给她气得要死,赌气说再帮他说话就是狗。
尽管他说得有道理,但祝染天生就有股打不服的叛逆劲儿,眼神飘开,不与周乾对视,不太服气地哼哼:“赖小林才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他就是想要……钱而已。”
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气压越来越低,她理直气壮的一句话说到后面,直发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细若蚊声。
周乾气得不行,瞧着小狐狸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半响,直接笑了声,懒洋洋地按了按额角,眼神却一瞬没停地锁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好似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