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纪宸只能等着。
直到学校关门,宿舍熄灯的点,舒晏才给他回了消息。纪宸点开的时候,有点儿懵。
【我同桌想跟你谈谈。】舒晏说。
纪宸:?
舒晏很快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他妈纪宸无语地说。
舒晏笑:你也没问过我室友叫什么名字啊。
你等着!纪宸恶狠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舒晏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挺空的,还带着点儿杂音,听着不像在室内,但也没想到才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宿舍门就响了。
肯定不是宿管大爷,这人敲得三长两短的。
舒晏从开着小台灯的书桌边走过去,隔着门问:谁啊。
敲门声停了,带着还没平息的忿忿喘气声,在门外压着声音对暗号似的说:你同桌你室友你男朋友!
舒晏愣了下,又有点儿好笑,把门锁旋开: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纪宸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又衔接极其流畅地把舒晏顶在了门板上。
松手。舒晏没用劲,懒洋洋地笑着叫他松开。
纪宸却没管,也没说话,低头亲了他一下。退开垂眼看了他一会儿,才克制着音量说:宿舍也挺好玩儿的。
说完又想亲他,舒晏啧了声,偏头一躲,纪宸直接蹭上了他颈侧。
痒意混着别的挑动神经,舒晏抬腿顶了他一下。
操,纪宸瞬间清醒,赶紧躲开,不是,你这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舒晏懒得理他什么意思,捏了捏他手,上哪儿放风去了?
裹着棉衣外套的纪宸,从外面进来身上就带着夜风的味道,平时一直挺热的手这会儿都有点儿凉。
这么明显的?纪宸反握住他手,解释道,我其实就想叫你今晚跟我一块儿住来着,明早陪你一块儿去。刚一直在学校外面等你消息。
舒晏抬眼看他。
这人总能不经意地可怜兮兮地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从二楼爬上来的?舒晏问他。
纪宸手心里还带着点儿墙灰的磨砂感。
啊。纪宸点头。
啧,舒晏把他以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你能全须全尾地活到今天,全靠老天爷心善。
纪宸不想他多想,语气回家似的自然:反正这也是我宿舍,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以后也住这儿了!
舒晏偏头指指他的床铺:你睡木板?
?纪宸回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上铺,转头又把舒晏往门板上挤了下,那就跟你挤挤呗,多大点儿事儿,我又不介意。
舒晏:
我在家洗过澡了。纪宸抱着他,战术性哼哼唧唧,不信你闻闻,香的。
舒晏无语又好笑,伸手推他:爱上哪儿上哪儿。
说完又开了门边的柜子,找了身自己的睡衣,什么也没说,随手扔给他。
纪宸接住,觉得他室友他同桌他男朋友,整个人都挂着嘴硬心软四个光辉的大字。
两个人黏黏糊糊磨磨蹭蹭磨磨叽叽地轮流爬上了舒晏的床。
我手机定了平时上课的闹铃,行吗?床是真的小,也是真的挤,纪宸跟他面对面地缩在被子里,觉得一整晚都别想翻身了。
舒晏沉默了几秒,没什么情绪地,喉间轻嗯了声。
纪宸知道他像这样没什么情绪的时候,才是心情最差的时候。抬手揽上他背,轻轻拍了两下,轻声说:睡吧,明天我叫你。
舒晏没回答,宿舍里安静下来。纪宸听见他很浅的呼吸声,知道他没睡着。
宸哥,过了很久,舒晏低声叫他,声音绷得很紧,有种就快压不住某种情绪的哑,顿了很久才说,我有点儿怕。
舒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突然有了这么个人,愿意在老北风呼呼的大冬天夜里吹得一身寒气,就为了等他一条消息。愿意飞檐走壁地翻楼爬墙,就为了跟他这么小一张床地挤着。
暖呼呼的。
这种行为在他眼里挺奇妙的。奇妙地让人眼睛有点儿发胀,奇妙地让人兜不住那点矫情,突然娇气起来。
纪宸却心脏一缩。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纪宸别说没多大感觉,甚至还可能觉得那人矫情。但平时从来都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冷又酷又逼王,看了只想对他吹一声口哨的人,绷着最后那一丝弦对你说他怕的时候,连纪宸都有点儿绷不住了。
他不知道舒晏是怕最后配型结果合适,他得接受骨髓移植的手术安排,怕老天爷给的运气没站在他那边。还是怕明天的抽血扎针,或者是别的更多的东西
阿晏,你要不要试试哭一下?哭狠点儿的那种。纪宸抱着他,很慢地拍他背,一下一下,唇角在他耳廓上亲了下,低声说,我试过,那样挺舒服的。
怀里的呼吸停了会儿,像早忘了该怎么哭似的过了挺久,舒晏的脑袋才蹭着他心口往下滑了滑,整个人开始轻颤。
第一声像幼兽呜咽似的声音抑制不住发出后,舒晏揪着他胳膊上的衣料,这么多年来掺杂着痛苦、委屈、迷茫的压抑彻底爆发。
按他说的,发泄似的带着狠劲儿地哭着。
宸哥,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脑袋都有点儿嗡,舒晏叫他。想用笑声压一下哭腔,哽了团铁屑似的嗓子却并不配合,声音像被锯齿胡乱搓成了几段,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对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
纪宸嗓子哽得难受,下意识低头,唇在他发心上贴了贴,掌心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抚了两下。
他们我不知道。纪宸说,反正在我这儿,你算纪宸顿了下,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话先说不做,显得特悬浮,于是非常生硬地来了个讨骂的转折,算个屁?
怀里的人哭声一顿,安静了得有好几秒,才用浓重的鼻音说:你爷爷的。
行,纪宸立马接上,那你就是我爷爷。
神经病。舒晏笑着骂他。
但这跟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样胡乱发泄的一顿哭,的确挺爽的。爽得人都开始犯困了。
舒晏的呼吸逐渐规律,宿舍里安静了很久,久到纪宸以为舒晏睡着了,拍着他后背的动作都放轻了力道,舒晏却突然出了声。
纪宸,你怎么进来的?
纪宸眼皮一跳,哈了声,刚想说不就是攀着二楼走廊的阳台上来的么,就听舒晏语调清明地强调:我是说怎么从小街那儿的围墙进来的。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点儿学校大门应该关了吧?
纪宸:呃
舒晏轻呵了声:十二中,出了名的有去无回?
纪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