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朝道:“走,陪我去灶房看看。”
刘家的灶房和院子一样,都不是十分干净,地上木柴碎屑乱飞,墙上一层黄黑的烟渍,挂在墙上的铁勺也沾着一些玉米糁子,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盛饭后没有洗干净。
刘家的灶房杂乱又肮脏,沈暮朝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了进去。
他是那种地上掉个饭粒都要立即收拾干净的人,刘家的环境,对他很不友好。
若不是受人所托,沈暮朝是绝不愿意来这种地方的。
沈暮朝的灶房不小,但没摆多少东西,正对门是一个太太的灶台,沈暮朝打开锅盖,锅里什么都没有,灶台靠墙的地方,则摆着一摞碗和几把泛黑的筷子。
另一侧靠墙的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把水壶和几个茶杯。
茶杯表面落了些灰尘,看着不是很干净。
见沈暮朝的目光落到茶杯上,吴远山解释道:“暮朝,你也知道,乡下人没有这么多讲究,只有家里来客了,才会用上这些茶杯,所以这些茶杯不怎么干净。哦,徐小娘也喜欢用这些茶杯喝茶,但她这段时间生病了,这些茶杯就在灶房里落了灰。”
沈暮朝微微颌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徐小娘平日喜欢用茶杯喝茶,方才沈暮朝见到她的时候,即便患了重病,徐小娘身上的衣衫也很干净,但刘家人可没这么讲究。
刘家院子里有没有清理干净的鸡屎,灶房摆着的勺子上更是沾着饭渍,可见刘家的女主人吴氏,不是勤快爱打扫卫生的人。至于刘春来,同样如此,又是种地又是背着庄稼去城里卖,也不是讲究的人。
而徐小娘却恰恰相反,徐小娘看上去柔弱温婉又整洁干净,和整个刘家格格不入,她愿意委身刘春来这样的乡下糙汉子,也是奇怪!
这些茶杯没有异常,沈暮朝正要离开灶房,余光看到灶台上那一摞碗时,他脚步一顿,转身朝灶台走去。
灶房里铁锅、水瓢和盆筷都不怎么干净,但摞在最下面的那个瓷碗,外表却十分干净透亮,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吃饭的碗被洗的干干净净,这很正常,可奇怪的是,除了最下面的那个碗,其他几个瓷碗并没有那么干净。
沈暮朝把最下面的白瓷碗拿出来,观察了一会儿,“今天一整天,你们都没有生过火?”
吴远山苦笑了下,“出了这种事,我们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要不是陪着你来,我都没有进过灶房。”
沈暮朝指了下,“这些碗,平日都是谁洗的?”
吴远山道:“我姑母,徐小娘生着病,老宅子这里的家务活,都是我姑母干的。”
吴氏是一个不怎么勤快的人,其他的碗,表面都或多或少带有发黄的饭渍,只有这一个碗非常的干净。
很奇怪,不是吗?
有可能是吴氏特意把这只碗洗干净的,但不太符吴氏的性格。另外一种可能,是洗这只碗的人,不是吴氏。
排除吴氏,那最有嫌疑的便是卧病在床的徐小娘!
如果是徐小娘在碗里下了药,端去给刘春来喝。刘春来喝过之后,失了力气,被徐小娘用砖头砸脑袋,也说的过去。
但徐小娘如今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刘春来,刘春来还要把他抬成平妻,徐小娘杀害刘春来的动机又是什么?
案发地点在粮仓,粮仓无声地“记录”着杀人凶手做过的每一件事,沈暮朝决定再去粮仓一趟。
刘家的粮仓很大,里面放了各种粮食和蔬菜,除了一部分自家吃和留种种庄稼,其他都卖到了城里。
装粮食和蔬菜的地方,自然不是很干净,菜叶子、尘土等污秽之物随处可见。
沈暮朝环视一周,注意到一处有些不大一样。
在粮仓最里侧靠墙一处,摆了几袋子粮食,粮食靠着墙,周围的地面十分干净,干净到没有一抹灰尘,仿佛经常有人去那里挪动那几袋子粮食。
沈暮朝有洁癖,自然对这种事情格外灵敏。
想了想,他把吴远山叫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吴远山,最后道:“我怀疑你姑父临死前可能是被徐小娘喂了药,才没有力气反抗,你让县衙的仵作检查一下你姑父的尸体,看能不能在胃里发现残留物。”
若是下药,一般是下在饭食或水里。
刘春来死亡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不是吃饭的时间,而刘春来是乡下人,平日直接用碗喝茶。
灶房里那只被洗得格外干净的碗,昨天夜里,盛了一碗下了药的水,然后被人洗的干干净净,这样才说的通。
吴氏和刘春来刚吵过架,吴氏自己也说过,吵了架她就回房睡觉了,所以,把那碗下了药的水端给刘春来的,只有徐小娘!
抽丝剥茧,一切都指向了徐小娘。
吴远山惊喜地道:“好,暮朝,我这就去!我就说我姑母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我姑母虽然不太讲究,但她其实很胆小的,就是我姑父要把徐小娘抬为平妻,她也只敢在家里和我姑父吵几句,她怎么可能杀了我姑父!”
沈暮朝点点头,“你快去吧,只要仵作能查出线索,你姑母的冤屈就能洗刷。”
吴远山应了声好,赶忙跑了出去。
徐小娘还在屋里待着,说是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沈暮朝也没管她,看时间不早了,他准备回去。
还没走到门口,这时,胖大娘的声音传进了沈暮朝的耳中。
只见胖大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沈公子,今天来找你的那位姑娘真的是你妹妹?”
沈暮朝察觉不太对劲,“大娘,怎么了?”
胖大娘:“你快去看看你妹妹吧,你妹妹从我这里打听了刘婆子的消息,转头她让她身边的小厮把刘婆子一家人绑下了山。沈公子啊,你妹妹这么做可不地道,你们千万别说是从我这里知道消息的。”
绑下了山?
沈暮朝道:“她现在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