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纪云窈,你真的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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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亮未亮时,一切静谧安静,天边的光线渐渐由幽深变得浅淡,只有婚房里立在烛台上还未燃烧完的龙凤喜烛,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绣着鸳鸯的帐幔里,年轻闺秀细细的啜泣声却突然响起。
身边躺着一个人,沈暮朝本就没有睡熟,漆色的眸子睁开,沈暮朝看向右侧,与此同时,年轻闺秀的啜泣声又响了起来。
沈暮朝试探地道:“小羊?”
除了低细轻柔的哭声,帐子里没有其他动静,躺在沈暮朝右侧的年轻闺秀,一动不动。
就着投进来的烛光,沈暮朝眉心微蹙,纪云窈还在沉睡,可她哭得很难过。
一道道清透的泪痕落下来,女子长长的乌睫被打湿,挂着点点泪痕。
是做噩梦了吗?
沈暮朝半直身子,靠近纪云窈,又喊了一声,“小羊。”
各种场景轮番出现在纪云窈的梦中,沈暮朝寒门出身,终成贵婿,嫁给沈暮朝后,她骄纵跋扈又爱花钱,一点也不体贴,时间长了,沈暮朝对她很是厌恶,渐渐也不常来她的房里了。
成亲的第三年,沈暮朝带回来一个女子。
女子是沈暮朝的表妹,沈暮朝欲让那女子当他的妾室。
纪云窈不同意,沈暮朝因此对她越发冷淡。
直到半年后纪云窈死了,沈暮朝也没进过她房里一次。
发妻早死,对沈暮朝并没有什么影响,沈暮朝很快把早死的妻子抛到了脑后,步步高升,不到而立之年就成了首辅,在成为首辅的那一年,沈暮朝把他带回府的那个表妹扶了正。
在梦境的最后,一本摊开的书出现在纪云窈的面前,那本书快速翻阅着,从头到尾,书的最后,沈暮朝和他的表妹琴瑟和鸣,夫荣妻贵,恩爱不已。
很快,又翻回到了书的封面,《首辅娇娘》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印在封面的正中央。
在梦里,可纪云窈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纪夫人、小善惨死与沈暮朝迎娶美娇娘的一幕幕轮番闪现在她的脑中,恍若汹涌冰冷的潮水,在黑夜里直直朝她扑来,包裹着她,让她逃也逃不脱。
纪云窈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在下坠,她想赶快清醒,摆脱这种让人窒息压抑的情绪,可她怎么也挣不开眼睛,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那声音清越平稳,一声又一声,仿佛从天边倾泻下来的暖光,驱走萦绕在她身上的寒冷。
眼睫翘动,纪云窈猛然睁开眼睛,对上沈暮朝的目光。
豆大的泪珠蕴含在眼眶里,又有一滴泪无意识地落下来,模糊了纪云窈的视线,她辨别着面前的人,“沈暮朝?”
说话都带着哭腔,沈暮朝眉头越发紧皱,“是我。小羊,你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纪云窈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过来了,不知道自己是在永安侯府还是在新房这边。
纪云窈泪眼朦胧,白净的脸上神色怔愣,呆呆盯着沈暮朝。
沈暮朝顾不得下榻拿帕子,也顾不得讲究太多,直接用手擦去年轻闺秀两颊的泪珠,在这初秋的凌晨,泪珠湿凉,打湿了沈暮朝的指腹。
纪云窈不回答,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沈暮朝语气急迫了些,“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冷凉的泪痕被擦干净,沈暮朝指腹间的温热落到脸上时,感受到那股热意,纪云窈回过神。
她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永安侯府。
她嫁人了,今天正是她的新婚之夜。
纪云窈啜泣一声,低下头,“没事,我…我就是做噩梦了。”
沈暮朝心头浮出懊悔,嫁给他的第一天,纪云窈竟然做噩梦了,是他没有照顾好她?还是…昨夜圆房的时候他吓到她了?
“抱歉。”沈暮朝伸出长臂,把纪云窈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不怕,梦都是假的。”
步入初秋,夜色微凉,可沈暮朝的怀抱很温暖,他拍人的力道也很轻柔,像是…像是纪云窈小的时候被纪夫人抱在怀里那样。
纪云窈渐渐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胡思乱想。
她心绪复杂,但她不想表露出来,纪云窈挣脱沈暮朝的怀抱,把锦被拉的高高的,眸子垂下来,脸庞偏向里侧,“我好了,睡吧。”
说完话,她闭上了眼睛。
沈暮朝“嗯”了一声,又注视了她一会儿,这才躺下来。
沈暮朝是彻底没了困意,他虽闭着眼眸,但一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好在,接下来年轻闺秀的啜泣声没有再出现。
天蒙蒙亮时,见纪云窈还在沉睡,沈暮朝轻手轻脚,给她掖了掖被角,出了屋子。
他习惯了一个人住,突然身边多了一个玉软花柔的姑娘,真是处处让他不适应,加之纪云窈又做了噩梦,更是让沈暮朝睡不着。
虽然昨夜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昨天晚上那个时候纪云窈也哭了,还一个劲的叫疼。
沈暮朝不确定自己是伤到了纪云窈,还是吓到了纪云窈,他得找个有经验的人请教一下才行。
其实纪云窈并没有睡着,等沈暮朝出了屋子,她缓缓睁开桃花眸,转过身,呆呆望着门口的方向。
纪云窈脑袋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提亲的那天,沈暮朝许诺他不会纳妾,可在梦里,成亲不过三年,沈暮朝就带回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竟还是他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