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霎时间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叫好声,岑开致却怔住,这女人不就是公孙三娘吗?
公孙三娘周身灰烟不散,一把抓住长杆,几个点足就攀了上去,单手抓着长杆,旋了个周身,张口喷出一团蓝火。
这戏法并不稀罕,只是岑开致从没见女人耍过,而且还耍得这么漂亮,不由得连连鼓掌叫好,连糕点都忘了吃。
公孙三娘在杆上表演时,台下又布置起了一樽竹架纸糊成的大炮,虽是假模假样的,但也十分硕大。
岑开致预感到这个烟花会响得厉害,就捂住了阿囡的耳朵,哄道:“这个太吓人了,咱们吃块点心吧。”
阿囡不逞强,缩进岑开致怀里,听话的吃起糕点来。
蜜羹热吃才丝滑,岑开致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只觉口感十分香浓黏口,虽好吃,却过分甜腻了些,吃过只怕要喝盏清茶压一压。
百姓们都在翘首以盼,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岑开致恍惚间听见引线滋滋作响,抬眼望去,就见炮筒里冒出一阵阵黢黑的浓烟,半天没有响动。
“该不是个哑炮吧。”
似乎是叫这句话给气得,‘砰’的一声,剧烈得岑开致脑袋都有些昏。浓浓烟雾中喷了一堆零碎出来,灰扑扑的扬尘漫天,没有半点美感。
“这算是个什么把戏。”
岑开致正纳闷的想着,就听见‘咚’一声,手边金丝碗盏里落进来一个小东西,她下意识捏起勺子一看,就见是一截尾指,还戴着一枚金环!
那更多的肢块砸进人堆里,唯有脑颅坚实,没有彻底碎裂,同胳膊腿的碎块一起挤在炮筒口,眼珠子脱了眶,连着一点血肉挂着晃荡。
岑开致被摄住了魂,愣愣的盯着,直到眼珠不堪重负的坠落,咕咕噜噜的滚到台下,正掉进一个人的脖颈窝里,吓得那人癫狂大叫起来。
魂魄像是被这声叫给逼了回来,五感归位,岑开致只觉寒毛卓立,额上冷汗涔涔,她立刻丢开勺子,低头看阿囡。
阿囡还乖乖的捂着耳朵,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吃着糕点,满口都是核桃和胡榛子的香气。
楼下人群中爆发出各种尖锐惊惶的叫声,好似水滴入油锅,一下就乱沸起来。
不管眼前是老人还是小孩,一个劲的推搡着,挤压着,冲撞着;
不管脚底下踩着的是脑袋还是胸口,只管踩上去,踏上去,辗上去。
怎么都好,只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人已化兽。
“嗯?”阿囡不解的想要回头看,眼皮上却覆上一片冰冷湿润的黑。
“阿囡乖,下面好像有人受伤了,咱们先不看。”
岑开致竭力镇定,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发着颤,阿囡也感觉到不安,紧紧环抱着她的腰。
就在这时,半空中飞起一人,立在方才的长杆上,扔了一个响炮上天。
底下人群一震,动作微滞,随即又是一声带些内力的暴呵。
“止!大理寺在此!都给我蹲下!”
像是羊群被狼所恫吓,人群凝住了,呼痛声浮了上来。
泉九带着几个手下将伤者老弱扛出人群,他方才为了救一个娃娃,脸上挨了好几巴掌,腰也叫人踹了。
男人的腰多要紧啊!他臭着脸将棍棒呼在一个还不安分的男子背上。
“给老子蹲下来!”
江星阔在杆顶望了过来,他刚才在下边就听见岑开致的叫好声了,知道她在这茶馆里,只是没想到还带着阿囡。
见她小脸煞白一张,衬得一双眼眸黑润润的。
江星阔用手点了点她,示意坐定不要动。
本也没指望岑开致能看懂他的手势,她却咬着唇点点头,唇瓣上都没多少血色。
江星阔落到台上,检查炮筒里残余的肢块和头颅。
五官像被揉烂,虽肤发瞧着与汉人没什么太大区别,但他额上有些黄白色的粉末,是暹罗人夏日里会抹在脸上的香楝粉。
“杀人者倒是不拘国度。”
江星阔回想着几个死者的故乡,发现并没什么规律,从西到东,从南到北的国家都有。
这个烟花戏班的人已经被捉事人捆了手脚,江星阔让茶馆清了一楼,就地先简单的盘查一番。
泉九就比较倒霉了,在地上铺了白布,将肢块一点点搜集起来。
有些肢块落在人身上,掉进衣领里,他们不敢碰,只得泉九上手用签子去夹,跟夹菜似得,苦得他脸像个老倭瓜。
几个小的打着灯笼撅着腚在地上找碎块,不过好歹还有个火钳使呢!
“泉九,泉九。”
他闻声抬头,就见岑开致和阿囡探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只是阿囡的眼睛被红绸蒙着。
“你们怎么在这!?”
“凑这鬼热闹。”岑开致有些懊丧,还好阿囡没吓着,“我这也有一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