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囡渐大,有些学童的双亲便有了异议,觉得她不应该与小郎们同进同出,瞿青容就每日抽些时间,单独教导阿囡,虽然无奈,也只好如此。
乔阿姐将个笸箩塞给她,道:“人家乐意,阿囡那不叫躲懒,她又不是伙计,她就是岑娘子自家的孩子。”
“好命啊。”阿好感慨。
因为那个古怪的梦,岑开致这一早上心神不宁的,舍七他们的闲话也没听进去。
直到晚间崔姑来请岑开致去用膳,这才听她说江家的祖坟叫泥水埋了半截。
“那江伯父和外祖父的呢?”岑开致忙问,他们可是在一座山上的。
“老祈派人来报信了,无事。”崔姑道。
就是因为江父和祖父母的坟墓相安无事,这才把江风晚给气疯了,到江府去找李氏,被她赶了出来,又到大理寺当着众差使小吏乃至陈寺卿的面指责江星阔忤逆不孝。
“啊,夫人如何了?”岑开致另做了两道小菜带去,一一搁进食盒里。
崔姑道:“您放心,夫人根本没见他,说自己妇道人家不懂,叫他挑硬骨头啃去,有本事找少爷去分说。他也真是气疯了,还真去了。”
果真像是李氏能说出来的话。
岑开致哭笑不得,崔姑送她到内院门口就不再进去了,屋里传出水声,岑开致透过薄薄的窗纸觑了一眼,咬着唇往后头去了。
云收雨过,河水轻晃,荡漾出一波波的凉意。岑开致蹲在小池边掬起一捧水,小鱼笨拙,不逃反而游进岑开致的掌心里。
后边偏阁的屋门开了,江星阔散着湿发赤着上身走出来,俯身将蜷着的岑开致直接端了起来。
岑开致急忙松手放鱼儿归池,溅得江星阔新换过的中裤又湿了。
“白洗了,你得赔我。”江星阔道。
“别说无赖话啊。”岑开致轻轻‘呸’了他一口,这姿势好似抱个娃娃,她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道:“放我下来。”
“就几步路。”说话间,江星阔已迈进了屋门,将她放在铺了藤簟的榻上。
岑开致头一回见江星阔散发,披了件纯白无垢的薄袍,倒像个潇洒不羁的风流名士。
一提起今日江风晚来大理寺闹的事情,江星阔有些无奈,更觉可笑。
岑开致揉了揉江星阔眉心的结,“怎么这么巧,鼋大仙独闹他一家?”
祖坟被泥水淹没,这下可厉害了,把所有祖宗又埋了一遍,他骂江星阔是不肖子孙,骂得上吗?
江星阔蘸了蘸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座山,道:“那山你也去过,有些陡峻,且山势独立,雨下去的快,一般来说是蓄不住水的。”
既要设祖坟,风水之说也不是摆设,断不会选个容易闹天灾的地儿。
“可江风林为了争抢风水灵气,又听了个术士所言,忙着填改河道,以变水脉走势。以我所想,大约是此番坑道淤堵,恰逢大雨,山洪携泥漫出了河道,这才倒灌进祖坟里。”江星阔说着也有几分庆幸,“幸好我家坟庄地势稍高些,又因多栽培树植抵挡住了分流的泥水,这才而未受牵连。”
岑开致想笑又觉得不厚道,使唤江星阔把自己带来的菜也摆上,两人一道吃饭。
小雨方歇,小风吹着,江星阔的筷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碧玉似的苦瓜片,只吃那薄切透光,筋肉分明的酱牛肉。
“吃点苦瓜下火气。”岑开致道。
江星阔知道她是故意的,垂了眼看她。
“这又不苦,真的不苦,我甚个时候骗你了?”岑开致认真道。
她去了苦瓜籽,又刮了瓜絮,还用冰水拔了三次,一丝儿苦味都没了,更别说还浇了蜜呢。
江星阔用筷子吊起一个苦瓜圈,没吃,一脸正色道:“小骗子还说自己不骗人。明明说自己受不住了,哭得真切,眼泪一收又来撩拨我。”
岑开致扑过去捂他的嘴,反被他拘在怀里。
这人生得冷口冷面,脱了衣裳也都是硬邦邦的,不过说起甜言蜜语时,唇舌却是软的。若不是怕食髓知味,自控不住,婚前落了种在她腹中,未婚先孕招人口舌,江星阔且不会干熬苦忍,光是眼睛里的幽火,就能将她烧干净了。
饶是这般,岑开致不明白,他怎能想出那么多花样。
“饿了。”岑开致埋着脑袋说,抬眸一对上眼,到时候又要叫崔姑去热菜,多不好意思。
“苦瓜和酱牛肉,凉吃亦可。”他居然猜到她的心思。
江星阔嚼了一片苦瓜,果然脆而爽口,微微发砂,甜蜜沁人,许是不苦了,也不觉得下火。
见她不肯,江星阔轻轻的在她发顶亲了一下,无奈道:“那吃饭吧。”
岑开致立刻仰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亲,笑眯眯的吃饭了。
饭毕,崔姑将吃空的碗碟都撤了下去,又上了些葡萄和海棠果。
岑开致捧出两盅橙生玉,算做饭后清口的小点。橙子剖两半,剔肉留汁,白梨切成玲珑四方小块,浇上橙汁,盛入橙碗之中,酸甜爽口,平咳去火的。
江星阔觑了一眼,一串紫凝,几粒红亮,黄金托白玉,灯下尤美,道:“哪来的橙子?”
“闽南的,佘家阿兄送来给我的。”岑开致道。
江星阔没说话,在佘家他就觉出来了,那家的大公子看向岑开致的目光似乎是有情,不过他顾忌太多,行动太慢,不值一惧。
江星阔洗过浴,一应随身的东西都散在一旁的花架上,岑开致帮他收了收,就见有一封拆过的信,落款是江海云,就道:“这回江家祖坟事情,你可要写信告诉他?”
“我写什么?难道还怕江家人不同他说吗?”江星阔一拽她,岑开致就斜倒进他怀里,依旧放心不下的举着信道:“自然要说,否则他们恶人先告状怎么办?”
“我可懒得措辞。”江星阔把玩着岑开致的发丝,不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