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的贪吃狠了,倒不是醉吐,纯粹是撑着了,呕了些出来,吐在沟渠里。
呕吐声令阿田皱眉,本要大声斥骂,张了嘴却轻的仿佛梦呓,道:“吐,吐远些,恶,不恶心?”
沟渠边堆着一些挖凿出来的沙土,几人嬉笑着用脚把沙土踢下去,将秽物埋住。
酒不是烈酒,以鲁八的酒量来说,就是再喝多几坛子,走路也不打晃的,可今儿却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靠在地牢边,只觉眼皮子越发沉重。
手下们笑一阵,他眼皮一掀,再笑再掀,终于等到周围也静下来了,鲁八手一松,酒坛子咕噜噜的往牢门里头滚去,大理寺地势斜,下雨先淹牢门。
不论是酒坛子,还是雨水,抑或那沟渠里忽然漫进来的粘稠液体。
酒坛子碎在第一扇牢门边上,大理寺中关着的都是人命案的嫌犯疑凶,每日吃的就是些剩饭菜,外头的肉香酒香他们都闻见了,馋得骂娘。
见到个酒坛子滚进来,虽然碎了,可最大的碎片上还盛着一口酒,那牢房里的罪汉拼命的伸长了手去够,却始终差了一点。
突然,罗裙摇晃,鞋面一点红轻触碎片,将酒推到了他手里,那酒鬼馋疯了,想都没想就端起来一饮而尽,舔着陶片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蒙着面的女娘。
女娘没有看他,径直往里面去,狱头腰间的那把大钥匙被她紧捏在手中,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声响。
“女菩萨发发善心,救我一起出去吧。”
各种喑哑难听的哀求声传来,那女娘却没半分回应。
直到她从里头带出一个还没回过神来的汉子,正是沈平,那女娘便是胡娘子。
大理寺的牢狱中不是重刑犯就是死囚,临死前又瞧见希望,希望破灭的如此之快,怎能叫他们不心生怨恨,一个个大声吼起来,“有人越狱,有人越狱!快来人!”
不管他们如何喊叫,外头都毫无动静,眼睁睁瞧着他们逃出生天。
胡娘子一进一出,看似镇定,其实手脚都是麻木的。沈平看着外头横七竖八躺着的狱吏和捉事人,难以置信的道:“你,你给他们下药?
“不是我,只是我收到一张条子,说今夜姓江的成婚,守卫疏松,叫我备好车马径直进来接你就是。”
胡娘子前半生做了老实百姓,因沈平连劫狱的勾当也干了,她不是胆大,她已经感觉不到恐惧了。
见沈平居然还站着不动,胡娘子又急又气忙拽他,“你还赏花不成!?”
沈平反拉住她的腕子,猛地将她晃一晃,道:“闻见没!?火油味!”
一阵风吹过来,先是残余的酒香饭菜香,然后是一点泥土气,随即便如沈平所言,是那刺鼻的火油味道。
胡娘子呆立着,沈平焦急的问:“你,你何必为了我,与虎谋皮呢?我们能不能走得脱且不论,这些人可都死定了!”
“那,那怎么办?”胡娘子一慌,所有的情绪都回来了,人也开始哆嗦。
满院醉倒的官差,劫狱逃狱的两人傻子一般站着。
沈平忽然折返回去,俯下身要将鲁八拖拽出去。
醉倒的人按理来说死沉,沈平蹲了几天牢,吃喝上没怎么亏待,手上觉得也不重。
他还没觉得不对劲呢,就觉鲁八的手垂在他腕子上,忽然一扣。
胡娘子不知所措的站着,就见沈平将人拖了几步路,猛地就直起身,快步走了过来,道:“死了也不是咱们的孽,走吧!”
胡娘子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沈平夹着弄走了。
她备下的马车,后边沉甸甸的都是粪桶,恶臭扑鼻,城门早起先开侧边窄门,让运粪的出去,也让城外的菜农进来。
天没亮透,交班的守卫还没来,熬了半宿最是疲倦,呵欠连天的谁细看你,尤其是这些粪桶粪车的。
沈平心中担忧远胜过喜悦之情,他连连追问纸条的来历,胡娘子也给他瞧了,看不出什么线索来。
“能逃你还不高兴?!”胡娘子很不解。
这傻囡!沈平心道,问她:“万一是有人想要灭口设下的局呢?!”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谁知道咱往哪去?从东门出去绕回南门的主路上,随便寻个山里村户落脚,再往闽南去就去。”
胡娘子显然考虑了很多,同沈平待在一处,她镇定了好些,拿起主意来。
沈平不知前头还有什么等着自己,心事重重的,今日两方对弈,他就是棋盘上的棋子,走或留,哪里是他能选择的?
罢了,既如此就博一把,说不准能绝处逢生呢!胡娘子舍下一切要同自己亡命天涯,只盼着老天爷真待自己有这份宽宥。
作者有话说:
盐件儿我不知道大家吃过没,如果是南边靠海的小可爱们吃酒的时候应该经常见到,冷盘里摆着的一种咸肉,皮是透明的口感香韧,肉是粉嫩的,半点不柴。
山海兜其实是一道春天的菜,春采笋、蕨之嫩者,焯水,还有鲜虾活鱼切块,蒸熟入酱、油、盐,研胡椒,随后用同绿豆粉皮包成三角裹,兜就是把这些食材都包起来吃的意思。
第108章 鏖战不休的一夜和血糯米粥
此时天还未亮, 车轱辘碾过青砖地的声音格外清晰,大理寺中古木参天,树荫和夜色相融,那团黑暗动了动。
“居然是这娘们来救人?真看不出还是痴情种。那老小子也还行, 算是良心未泯, 难怪是一对。”
鲁八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墙头上, 马猴一般垂手蹲着, 正看着远去的车马。
泉九在高处的树干上, 十分不满的看着直打饱嗝的鲁八,包子这东西吃着香, 可若是从胃里反上来的气味,那可真有些恶心。
“你还不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