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婆人很好,尽管当初尹阿婆那样被人欺负,出头的也是她,但人老了总跟下一代有隔阂,郑冬梅很敬重她,也能每天去看她,但跟婆婆住在一起始终觉得不方便,黄阿婆不管她住在哪里,反倒是每天也会过来看看她,这一点她也感恩婆婆。
黄阿婆就冼富强一个儿子,对这个儿媳妇自然也很看重,从郑冬梅怀孕以后,水果都是切到手里的,听冼富强说她最近焦躁,更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有时候郑冬梅走出去,看婆婆远远的瞧着这边,心里又有些愧疚跟歉意,但她一向也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但对婆婆却比以前更敬重。
见婆婆没说什么,郑冬梅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妈,你别操太多心了,母女两个经常拌拌嘴,你跟富强不也会吵架呢。”
“你明白就好,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郑冬梅撇撇嘴,她可不懂事,还很小气呢。
黄阿婆念念叨叨一阵子,慢吞吞的走掉了,临走前还听见她母亲送客的声音,黄阿婆慈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让郑老太回去休息,放宽心在这里住着。
等婆婆一走,郑冬梅又重新坐会床上,一脸颓丧。
她难道不知道婆婆为什么要劝她,无非是兔死狐悲罢了,见她这样对自己的母亲,害怕以后老了也得到这样的待遇,但不管郑冬梅如何讲,黄阿婆心里还是没底气的。
神特么。
这要是亲娘安顿不好,婆婆晚上都睡不着了。
郑冬梅翻着白眼,她又又又焦虑了。
女人怀孕时荷尔蒙分泌跟以前不一样,郑冬梅又是接近高龄的产妇,难免更焦虑一些,这几日就操心的睡不着,等生完看到这一大家子,能更闹心。
于小丽跟她说:“公是公,私是私,你觉得麻烦不过是因为她住在你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姊妹也不好管是不是?”
“也不是不好处理,她不是说想要个工作嘛,简单的工作大把,厂里面的流水线,村里那么多人都在里头干,我记得守大门还有个活,你把她安排进厂里,正常给她开工资就是了,反正请外人也是请,请自家妹妹也是请,她再不满也是不满你这些年未曾帮她,你若知道给人钱的帮,和给她安排事儿不同,白给她五十,却不如给她安排个五十块钱的工作的好,若是还不感恩,再把她赶走,这样就是你处在上峰。
这样她出去了也不会到处说你不好,说你不仁义。活就捡着简单些的给她们干,食堂洗菜总要人吧,洗碗总要人吧,干的好就让她掌大勺,干不好就一直洗菜,看大门也需要个人,你家老太太那生龙活虎的,看大门应该不成问题。”
于小丽也是做过这么多年老板的人,于人事安排上比其他人还是要强很多,未必郑冬梅想不到,只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她的亲人,就不如外人理得清楚。
“另外,工厂不是也有地方住吗,我记得看大门那里就有个屋子住的,里头还有一间房呢,你也不说对她们不好,好吃好喝的待着,电风扇电视机都搬过去一套,开学了孩子就送村小学去读书,一切都安顿好了她们,要是还不领情,还要作妖,就是她们的不是了,哪怕说出去也是你占理,到时候赶她们回去,不论是你婆婆也好,外人也好,都不会说你不是。”
这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一个“理”字。
老太太虽说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要享福没错,可她跟郑冬梅自小就处不来,那是一定要跟小闺女在一起的,郑冬梅安排个轻松又能拿钱的活给她,也算是给她养老了。
至于郑冬菊,干别的不行,洗菜洗碗这种活是最简单不过的了,万一搞不好食堂还有大师傅管着,反正这些工作也是要请人的,把郑冬菊安排过去,总好过在自己面前晃。
郑冬梅连连点头:“富强,厂里还有位置吗?”
冼富强说:“有位置,杂工可以调去生产线,看大门的老头年纪也大了,早就跟我说不想干了,老太太想去就把她安排过去,小丽说的对她们不能自己挣钱,就得来烦你。”
安排出去指望她们干活挣钱是假,事情忙起来没空来找郑冬梅的麻烦倒是真。
这会儿郑老太正在旁边哭诉养女儿的不易呢,这是哭给女婿听的,但凡女婿长长心,也该有点同理心,想想万一这恶婆娘以后这样对付自己的母亲该怎么办。
一边哭一边对外面看,反正她是不怕郑冬梅过的不好的。
等了一会儿,冼富强过来了。
郑老太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像她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精,能上拳脚,也能哭哭啼啼,大半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戏精一枚。
这闺女就是冤家啊,从小就跟她不对付,小小人儿时候就不如妹妹讨喜,长大了也是一副地主婆样。
听到女婿过来,郑老太抬起头,假哭了半天眼眶都没红呢。
冼富强说:“妈,麻烦你跟妹妹过去一下,梅子有话跟你说。”
郑老太一脸不爽,想到冼富强老娘现在安安生生的呆在家养老,早上过来的时候还跟她打了个招呼,那小老太太在折腾门口一片菜园子,看起来很老了可就是不死,这命好的真是让她嫉妒。
郑冬梅已经好了,这会儿坐在客厅里吃西瓜。
面前放的那盆西瓜是尹老太种的,今年她家倒不种菜了,两小姑娘只种了些日常吃的,别的地方都种了西瓜,地里现摘的西瓜很好吃,大丫准备放暑假就去卖西瓜去。
夏天卖西瓜,冬天卖橙子,全家靠着这两样生意也能活的滋滋润润了。
郑冬梅尤其喜欢几个小姐妹欣欣向上的生活态度,所以能帮衬一二必帮衬。
再看自己的妹妹。
若郑冬菊愿意悔过,她也必不会为了小时候抢夺过衣服,计较这些破事儿,她不愿意帮衬郑冬菊,无非是怕她吃吃喝喝赖上自己了,郑冬菊才几岁,当姐姐的能管她一辈子不成?
郑冬梅说:“你不能靠我,冬菊你都长大了,就算我们是亲姊妹,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咱们小的时候你都没真正图到过我的东西,长大了难道我会把家产让给你,咱们各自都成年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没有全心全意的待我,又怎么能让我全心全意的待你?”
那一次郑冬梅拿去了那块小些的布料,她找裁缝做了一件无袖裙子,少掉的面料刚好够两只袖子的长度,郑冬菊以为自己精心计算,这回总算能算计到姐姐,没想到也是空欢喜一场,反倒是郑冬梅穿着那件无袖掐腰的花裙子,显得青春活泼,比郑冬菊更胜一筹。
郑冬菊咬着唇,她知道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你家亲戚多有钱,只要这钱不是你丈夫、你父母的,都轮不到她头上。
哪怕这个人是她最亲的姐姐。
“家里的事情,我要求高你做不来,再说做事情本来就不应该一家人把家务事跟工作上的事混在一起,你给我提娥姐几个孩子,那你给我说说你自己,人家冬天卖橙子夏天种西瓜,是真正想好好挣钱,况且我也没有倒贴钱去补贴他们,西瓜是每天要吃的,橙子从外地运回来,那些丑橙也是需要人卖掉的,你要是眼红怎么自己不去种西瓜,怎么不去帮我卖橙子,我一年几万斤橙子,那姐妹三个可是卖不完。”
卖橙子是很辛苦的,可郑冬菊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来,觉得姐姐给了大丫三姐妹好大个发财的机会。
但听到姐姐大大方方叫她也卖,顿时就哑火,卖东西哪里是那么轻松好干的事情的?
“可是,可是。”郑冬菊想了想,还是不要从大丫三姐妹这个切入点说好了:“那你是要把我赶出去,郑冬梅你怎么这么狠,你有钱帮那几姐妹批发橙子,你有钱拉扯她们卖西瓜,怎么不可怜可怜我,我现在还住在农村咱们小时候住的房子,小刚现在还没上过学。”
郑冬菊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这几年她越想靠姐姐,越发现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最后发现自己也只是痴心妄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