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愿意直面梦魇,更没有人会放弃逃跑的可能,选择大言不惭的要拯救梦魇。
即使是佛修,也不会这般傻。
可温瑾偏偏就做了,不仅做了,他还成功了。
影像的最后,是少女近五百年的杀|戮,她没有给影像,而是给了文字,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人名,每一个地址,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在给自己惩罚。
其中,不枉一些知名伪君子的灭门惨案,也是在案件发生后,大众才知道他们的真实面目。
可普通人也不少。
梦魇会发狂,会不受控,她本质是被诅咒的魔,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选择的。
这一次,温瑾给了她选择。
他超度了梦魇。
水向上看完,久久不语,只觉震撼,最初是当个乐子和钻空子的随意心态,如今,却是满满的心悦诚服。
只有真佛才能超度梦魇,温瑾不是佛子,没有修佛,那他具有的,便是一颗真佛之心。
向善,公证,赏罚,宽容,是不该在这世间被评判被苛责的真佛之心。
更何况。
水向上双手奉起连玉简,诚心拜了三拜。
梦魇是他的祖上,只放出五百年信息,也是抱着保护可能有的后辈的心思。而水向上作为后辈,在当上宗主后,便从父亲口中,知道了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
食仙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千年前罗罗宗的宗主慕容举。
只是,千年前罗罗宗遭变,只有恰好在外的几个旁系逃过一劫,后面还遭遇了无情追杀,最后仅留下了一支,便变罗罗宗为四喜派,变慕容姓为水姓,隐姓埋名的低调生活。
而他祖上那位被负心人骗了的大小姐慕容婉,就是梦魇。
口口相传有一句话——“婉儿是个好姑娘,她变成如今这样,无法死亡,却又控制不住的杀人,必然是十分痛苦的。他日老天有眼,若是她能得真佛超度,我水家子孙,不要忘了也为她上柱香。她怕黑,常不敢一人走夜路,有那点香火引着,她便能认祖归宗了。”
水向上恭敬请香,也没了观望的心态,便召集门人,出门向怀玉城而去。
门人虽睡眼稀松,但行动却快,只是半个时辰后,他们才从玉简台上水向上的声明贴中知道——原来他们是去归顺怀玉城的啊。
其他修者虽然没有梦魇这层祖上渊源,可对梦魇之名却如雷贯耳。
敌人不可怕,不知何时回来,在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前,杀不死打不灭抓不到的潜在疯子,才可怕。
而最后五百年的名单里,更是叫无数人脖颈一凉。
这下,没人再能说出半个否定的字来。
就连之前死硬蹦跶的那几个修者也彻底歇菜了。
整个玉简台,就像是有某种默契似的,诡异地安静了一刻钟,然后不知道谁带起头来,开始疯狂地道歉,恭维温瑾。
还有人从种种事件中醒悟,意识到看人不能光看脸,认事不能认一面,自觉脱离了沐颜的鱼塘。
还有少部分人,也开始好奇温瑾的样貌,毕竟除了最初拼接的影像,其他影像都出于保护的考虑,模糊了温瑾的样貌。
温瑜起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玉简台。
而此时,水向上已经带着四喜派,通过了传送阵,化整为零,搭上了其他同样是真心来投或者被上头热血来投的门派的顺风车,向着怀玉城而来。
传言怀玉城阵法诡异,寻常难入其门。
水向上一行人本也担忧,但行至城前,便见城门大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自称城主府的徐管家,接待了他们。
怀玉城井然有序,他们的到来虽然引起了好奇关注,却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水向上看着,不禁对怀玉城又高看了一眼。
大队人马被安置在城内客栈和城西院落中,他们各派宗主及两三人随从,则是跟随徐管家前往城主府,听他一路介绍怀玉城的风土人情。
显然,对方知道他们来,也知道他们来的原因,如今这般,并不是盲目发善心地收下,而更像是一种互相考察。
更靠谱了。水向上内心猛加分数。
进了城主府,他们一行人自然提出想拜见城主,徐管家并未犹豫,说城主早已吩咐过,便带他们过去。
只是去的,不是会客厅,而像是书房院落的方向。
行至近前,隐隐听到声响,却与那玉简影像中并不相同,似乎更年轻,更低哑,更活跃了些。
等进到院中,水向上定睛一看。
才知道,那刚刚说话的,白衣鹤纹,正是上弦弟子。
而他们之中,围着一个身负荆条,跪下的年轻弟子,想来便是今晨禁不住舆论发酵,在玉简台上实名道歉,说自己担心师兄,不满温瑾,才偷了溯影镜,做下这等错事,自会向温城主负荆请罪的甄清泽。
水向上激动了。
没想到,正好赶上风暴现场啊。
他激动,面上还是稳的,其他宗主随从彼此交换眼色,估计都抱着吃瓜和审视的心态。
那甄清泽被压着,低垂着头,脸色苍白,嘴角隐有血迹,竟像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