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私的想法,是她从未有过的,可她这一刻分外地清晰明了,这就是她想要的。
“明明没有分开太久,可你和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沐颜先开了口,她笑着走近,头微微仰着,熟稔亲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
岑楼下意识地想摇头,可动作刚起,就直接顿住,他看着沐颜:“我有事情要问你。”
沐颜眉轻皱,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本还要继续靠近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解却宽容:“你问。”
她扬起笑,是曾经善良而美好的模样:“你问什么,我都会好好回答。”
岑楼突然有点不敢看她。
他眼神飘忽了一瞬,可心底时刻记得那天温瑜的眼泪,只要一想,就泛起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疼痛,刺激的他理智回笼,从对沐颜的好感中挣脱出来。
他眸光重新坚定,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
素白青边,一丛幽兰。
“你曾经说过,这绣帕是你绣的,独一无二,可为什么拍卖会上,出现了这么多条一样的?”
魔随心所欲,魔宗的尊者,更是不会顾忌。
他从来都是想问就问的。
最初的不问,便是相信,因此,不需要问,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回答。
可是,当微末的质疑种子播种在心间,沐颜的生气,沐颜的不解释,沐颜的不靠近,便成了那种子的阳光和养料。
他不信了。
不信,便就要问清楚。
沐颜微怔,继而露笑,那笑容中带着歉疚:“此事,是我做的不妥。”
她声音轻柔,缓缓而诉,又将幼时流落在外,遇到鲛人,从而认定这绣帕能给人带来好运一事,说了一遍。
与岑楼那日听到的,一般无二。
可许是离得近了,她的声音,像是能直接涌入心尘,温柔却不容抗拒,让人的心,也跟着软了。
最后,她垂了眼眸,日光下,长长的睫毛似乎闪着晶莹,声音中透着点疲惫。
“这些天,玉简台上熙熙攘攘,辱骂我猜度我的帖子无数,我都没有在意。”
“因为你没有来问过我,因为我知道,你相信我。可我没有想到,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岑楼张口,嗓子微哑,他转开了目光,仍在坚持:“你说了谎,不来与我解释,还想要我相信你,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逻辑清晰,让沐颜周身的悲伤氛围,都淡了一瞬。
她重新抬眸:“我以为,你我知心相交,是不一样的。”
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对上岑楼的。
后者转开了脸,并没有看她,错过了眼神相交。
“你还是不信我吗?”沐颜苦笑,继而也有几分委屈和愤然。
“难道,连你也觉得,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我送你们绣帕,只是为了将你们拿捏在手里?”她声声如泣,像是质问,又像是哀哭。
“我问你,我们相遇时,我甚至还以为是一个梦,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能图你什么?这且不说,我们认识以来,我图你什么了吗?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了吗?就连你的魔尊身份,我也是在拍卖会上才知道的。我才是被你欺骗的那个人!”
“明台,温城主,我图他们什么了?我跟他们要过什么吗?”
“我只是当大家是朋友,知己相交,一片真心,希望这好运气,也能庇护你们。”
“如果这你还理解不了,那么最最简单的道理,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女人,我想要玩弄你们,想要获得好处,我又何必拿出一模一样的绣帕来送你们?”
“这样做,我完全是给自己留隐患,让拍卖会上的事情出现。我若真是那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岑楼眼眸微闪。
这话将他问住了。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道理,沐颜没有理由这样做。
他心中天平微微倾斜,有了那么一丝歉疚,转头看过去,想要说点什么,却怔住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沐颜的眼中滴落,滑过白皙的脸颊,打在微微湿润的土地中。
像是露珠滑过荷叶。
沐颜哭了。
这个一直以来善良美好的人,被玉简台上那么多人辱骂猜测,她心中定然是难受的,可她没有哭。
而现在,因为他的质问,她哭了。
她委屈。
“别——”话一张口,岑楼就愣住。
因为,在这样的时候,即使有不忍,有愧疚,有心疼,可他更多的,却是想起海岸边,夕阳下的那个少女的眼泪。
她说“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