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烫好烫!”
从扫帚跳下来的陆茜一落地,她先在原地用力地甩了甩胳膊,继而拉开袖子,女孩白皙的细嫩手腕内侧全是被烫出的小泡。
不过顾不上这些,魔女用袍角拍打起同样着了火的扫帚,她动作麻利地将上面正燃着的小火星迅速扑灭——
“你是用很便宜的精灵木做的,”只防水和腐蚀,但不防火元素。打算下次有钱就将扫帚材质升级的魔女告诉它,“这里对你有些危险,你先快点飞回家!”
对方闻言点了点小脑袋,“噗噗!”
它听话地一蹦一跳,以s形的灵活蛇皮走位离开了。
等扫帚离开后,陆茜从地上拾起似乎被什么不慎绊倒在泥地里(“它刚才不是还在那轻轻松松地使劲儿跑么”,魔女纳闷)、连蓬松大尾巴上的每一根毛都炸开了的小魔物。
“你还好吗?阿希尔德?”
她问。
“……”茜茜今夜一直在喊他一个人类的名字,而不是叫他汪汪,这是为什么?
难道除了汪汪之外,她还认识一个叫阿希尔德的男人?
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小魔物想到。
发现了一颗枯死香桃木的半人高树洞,陆茜抱着它钻了进去。
“阿希尔德,我们现在安全了!”
魔女对怀里仿佛彻底失去了灵魂高光的小魔物说道。
“……”
小魔物任由她怎么翻腾都一动不动。
自从被她唤了【真名】,它僵硬得像只死了七天七夜的猫,似乎整个小身躯都结了冰渣,不论她说什么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甚至连瞳仁都涣散开了——
一副神魂彻底失常,震动极大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啦,我都还没开始偷名字呢!”
魔女无不担忧地问道。
看来那魔鬼的诅咒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开——只是沾了沾祂的领地,念了一遍阿希尔德的名讳,她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他就成了这幅呆呆傻傻的小模样!
“……”
不过也蛮可爱的,尤其是尾巴,她头一次见他炸毛呢,魔女心想。
和小魔物面对面坐在被烧焦的树洞之中,感受着鼻腔浓烈的苦涩青草气息,魔女好奇地拖着下巴望他,须臾,又随手逮了一只正在这附近打洞的野兔爸爸,顺着窝掏出了它们一家六口。
“乖宝来点夜宵吗?”她拎着兔耳朵问道,顺便把猎物捏断喉咙,塞进嘴里咀嚼。
魔女思考着,他是不是饿了,所以才看着傻呆呆的——反正对她来说,所有烦恼的最佳解决途径就是先吃点好的。
或许吃点东西他就正常了。她一边想,一边先顾着填饱自己正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
而当下的阿希尔德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办。
她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
但不论上面那些问题的回答如何,现在的他,已有了不美观的瑕疵之处,就像神殿教堂的彩绘玻璃烂了一块,只能丢掉——
他不再是那个在她心目中优异完美的存在了。
显然,她宽容了他是个怪物的事实,甚至宠爱这个事实;但是,怪物不会因此而被原谅,因为怪物就是怪物。
人生第一次,阿希尔德想问父亲:为什么偏偏是我?
和魔女交往的他,应该是那个解决掉诅咒后,对她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金发少年,绝非是此刻满手污泥,坐在她对方不知所措的小魔怪。
此刻的他到底是谁?阿希尔德痛苦地想,他已经分不清了。
意识到或许从很久之前,喜欢的人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她并不是爱上了在他人眼中充满优点、在她口中“闪闪发光”的他;而是大方地接受了他最糟糕的一面。一开始便如此。
可是,阿希尔德想,从头到尾,他想给心爱的人展现的出来的,合该是他最优秀、最值得令她喜爱的一面。
——不够完美的礼物都会被他丢掉,那不够完美的自己呢?
“……”
一声不吭垂着头的小魔物,此时的它简直痛苦不堪,痛苦得简直想要立即死去。
它恨不得立刻抓烂在她面前这张丑陋至极的魔怪脸庞,那如波纹碎裂般的宝石红眸渐渐溢出了些许水痕——阿希尔德想,她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没了声音,她怎么不和他说话了?
是觉得他很难看,所以连他这幅模样都不愿再看一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