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摆着是她闹他。
拱门外不知堂内所言何事,但皇后偏爱是不言而喻的。偶尔传出皇后的一点低斥,秦王殿配合着的“儿臣知错”却丝毫不改的无惧声色,叶照被拉得几乎贴在皇后座塌上的身影,无一不显示着厚爱。
旁人还好,楚王沉着脸,灌了盏茶水。
宫人添上,洒出一点,更是得了他横眉怒目。
拱门内,其余三妃闻皇后话,便也只当不知。
有些话,旁人说不得,她赵皇后说来却无妨。
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中宫最是直率的性子,在默声了十数年之后,于今日露出几许,怕是陛下知道,还要高兴上几分。
多少年了,因伴着那青灯古佛。偶尔有人私下论起或想起赵皇后,当将她当了归隐方外的女冠,不会再惹红尘俗世。
然不想今日一入凡尘,便训起养子房中事。
可见对尘世的牵挂,并未断绝。
这般模样,荀昭仪却是又期待又惶恐。
她出身荀氏,母族权势不算低,然真正让她仪仗的是她公主伴读的身份。
她是赵皇后贵为公主时的伴读。
在皇后失去头生子翌年,她由家族安排,得皇后引荐,入了后宫。只是多年来,皇后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去了万业寺之后,更是将她泯于诸人之间,鲜少过问。
是故这厢荀昭仪在母家出了荀茂一事后,急盼着皇后能出寺回宫,给她一些指点。然观皇后对萧晏之态,心中又惧怕起来。
此刻,正红着眼欲言又止地望向皇后。
皇后拉着叶照寻话,自能感受到身侧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却也不欲理她。反倒抬首同淑妃言语两句。
赵皇后道,“这孩子容颜绝色,颇有几分淑妃妹妹的风姿。”
淑妃道,“ 皇后谬赞了,妹妹哪有此貌。便是二十年前初入宫闱,也不曾承得这般颜色。”
淑妃看了眼叶照,顿了顿笑道,“若论绝色二字,唯有妾身长姐倒是担得起来。”
淑妃长姐,早逝的霍侯夫人。
倒确如淑妃说言。
只是即便淑妃所言不虚,在座的人还是提了一颗心。
毕竟,这是皇后芳诞,论起一个逝者多有不吉。
索性皇后未曾计较,心思重新回了叶照处,目光扫过她头上发簪,道,“在王府中可住得惯,东西可都齐全?”
叶照点头应是。
皇后颔首,却肃起了面容,看一眼萧晏,冷声道,“孤瞧着,是齐全过头了。”
“母后……”
“你别出声。”皇后截断萧晏的话,抬手抚过叶照发髻的六枚对称发簪,“六合簪非王妃位不得用。孤若所记不差,你尚且一个六品孺人,怎敢僭越至此!”
叶照眉心一蹙,抬眼看向萧晏,今日这衣衫头面都是他置备的。虽说妆毕后,她扫过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但自己被梳的是何种髻发,配的何种发饰,她压根没有留意。左右不过看了下自己是否齐整。
难不成,他在这磋磨她。
不至于。
纵是他因前生事恨她,也不至于行这般龌龊又无聊的手段。
萧晏恼她、恨她、想占有她,都有可能是真的。但他也只许自个这么对她,断不容旁人插手。
“妾身不识,开库之时便见得这头面好看,模样却也素简,不曾想过数量……”叶照边拔发簪,边跪下身去,“妾身万死,请皇后降罪。”
刹那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骤然发生的事怔住了。
有看戏的,有疑惑的,有期待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的……总之,满堂皆静了下来,齐齐望向叶照。
“母后,是儿臣的不是。”萧晏拦住叶照拨簪的手,同她一道跪下,“左右是儿臣库中的东西,儿臣爱重她,寻来衬她,且是母后喜爱的色泽。不想坏了规矩,若母后定要赐罪,儿臣领下便是。”
“听听这话,你父皇在,可要说你色令智昏了。”赵皇后面色未变,只是言语间更冷硬几分,“难道不是她以美色惑你?”
“自然不是。”萧晏道,“是儿臣真心欢喜她。”
皇后凝神看他半晌,不曾言语。殿中静下,贤妃正欲起身开口,被皇后抬眼止住。
“孤瞧着你非真心喜爱她。”皇后捧了案上一盏茶水用过。
“儿臣……”
“你若喜欢人家,真心爱重人家,且将事情做齐全了,一套头面算是个什么意思。”皇后的声音软嗔了几分,嫌弃地看着萧晏,“你且把位份抬正了,白的让姑娘家遭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