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道,“慕氏刺杀家父,这只是个引子。得此信任后,更于家父膳食中下毒。”
萧晏叹了口气,拉住叶照靠在扶椅上揉了揉眉心。
东边天际露出一抹晨光,然于慕小小而言,已经陷入永夜,再不见明光了。
从李素口中被传唤而来的证人,快马加鞭从慕小小住处搜出来的毒药,毒药成分为多种药物配置而成,如此又按照证人所言供出买药的药铺,药铺老板的指认。
若这些还不够,尚且还有最致命的一处,乃从宫中传了太医验证霍亭安所中之毒,同搜出毒药成分相吻合。
至此,慕小小谋害霍亭安,从人证到物证一应俱全。
大理寺秉公办案,惊堂木一记拍下,判慕小小死刑,秋后问斩。
这日是中秋翌日,离问斩日还有半月。
慕小小被关入牢房前,目光长久凝视在叶照身上。
她说,“好好的。”
又对萧晏低了低头,道,“拜托了。”
至此,她垂眼散了神,未再看一眼萧旸。
终是萧旸开了口,道了声“等等”。
他自己推着轮椅到她面前,取下从未离身的半枚玉佩,又将她腰间半枚取下。
合成完整的一枚,然后拢入她掌中,“团圆了。”
“等我!”话语落下,他最先出了大理寺。
初秋的天空格外高远,日光落下,叶照觉得有些恍惚。方才那记惊堂木声,忽长忽短在她耳畔回荡。
她艰难地看着走向牢狱的背影,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发堵,体内气息翻涌,转瞬便散了意识。
萧晏抱人入马车时,正遇出来的霍家父子。
他顿了顿,尚是一副晚辈对尊长的恭谨模样。
只温声含笑道,“七郎幼时,也值中秋母后生辰日,曾在母后宫中见到一回霍侯。彼时霍侯带着如今的霍小侯爷向母后祝祷。霍小侯爷顽劣些,险些打翻殿中的琉璃樽。您教导他心静,身正,方可立明堂,行于世。七郎牢记至此。不想侯爷却已忘记。”
“霍氏百年风骨,侯爷一身名节,可是想清楚了?”
萧晏惯是矜贵温润的神色,只笑了笑,也未待对方回话,便上车离去。
车轱声声,霍靖引霍亭安入马车。
霍亭安冷眼睨他,甩袖长叹。
待回到定北侯府,府中管家已经候在门口多时,道是楚王来了。
霍靖回身同霍亭安道,“折腾一夜,阿耶且先去歇息吧。剩下的事孩儿处理便可。”
府中来了何人,霍亭安一清二楚。
却还是顿下脚步,望着堂中那袭身影道,“纵他是草包,由你说了算。但秦王不傻,但凡行事,总有痕迹。你同贵人说了,见好就收,欲速则不达。”
“阿耶,来不及了。此番天罗地网,铁锁横江,开弓便没有回头箭。”霍靖亦看向楚王,“如今他在明,凡事由他顶着,算不到我们头上。”
霍亭安未再多言,只冷嗤离开。
萧昶亦未再定北侯府多留片刻,只来吃了颗定心丸,方道,“如此,本王且让阿娘准备着。”
霍靖道,“那些都是小事,不知殿下人手可备好了?”
提到人手,萧昶不由蹙了蹙眉,原是七月里就开始准备的。然城防禁军是萧晏的人,他要安排大批人手入城,根本没有可能。
故而化整为零,一个多月内,林林总总入了两千多人,加上他自己的府兵和母家荀氏的卫队,总算凑成了一支五千人的兵甲。
霍靖颔首道,“出其不意也是够了。左右是以防万一,备着便好。”
湘王择日立妃的消息还没传遍洛阳高门,转眼间,未来湘王妃刺杀霍侯判为死刑犯的消息,已经取代原先的喜讯,成为洛阳城中新的谈资。
这日是八月十八,慕小小被判刑的第三日。
叶照稍稍恢复了些精神,靠在榻上用一盏滋补安神的汤药。
萧晏在一旁案几整理这段时日暗子送来的资料。
“有什么发现吗?”叶照掀被下榻,过来他身边。
萧晏起身扶过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左右是萧昶和霍靖走得静了些。还有便是之前的,萧昶这一个多月来往城内聚了不少人。”
“兵甲?”叶照问道,“亲王聚兵甲,他不要命了吗?”
萧晏挑了挑眉,“现在快没命的是我们!那些人手化整为零,没法证明是他的,我直觉所致而已。”
叶照掩口咳了声,“这霍靖背靠的便是萧昶吗?前生最后你亦不曾有所发现?”
论及前生,萧晏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面庞。
摇头道,“霍靖兵败未几,京畿便传来母后病重、已近弥留的消息,让我速归见最后一面。不曾想我才回洛阳,沧州城便又传来霍靖的消息。道是他手下残兵欲救他,一起被乱箭射死。如此,便彻底断了线索。”
“十有八、九是回纥吧。萧昶是不可能的,霍靖看不上他。”萧晏搁下资料卷,饮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