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王妃——”
叶照推开她,一拂手便将山楂打落了。
不偏不倚,山楂掉在萧晏月白云纹的广袖上,沾出一道暗红黏腻的印记,再滚落下地。
“殿下恕罪,老奴该死。”卢掌事匆忙跪下。
叶照并不知道发生何事,闻声当是周遭侍者齐刷刷跪了下去,而对面坐着的萧晏却豁然站起了身。
叶照抬眸,自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些无措地朝着他那个方向。
秋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入,拂起她散在肩背的长发,纠缠着白绫划过她面庞,一起落在胸前。
“今日配的是何人的药方?给本王撤了,换下一个的熬。”
外殿侍奉的药童跌跌撞撞进来,“回殿下,是昨个宫里淑妃娘娘送来的偏方,您同苏神医看了许久的。苏神医嘱咐了,可尝试三贴,今日才第一帖,不若再试试!”
“本王说换了!”萧晏眸光划过衣襟袖袍,满目皆是不耐,出口更是厉声。
殿中,诸人皆大气都不敢喘,个个垂首屏息。
叶照五味杂陈,默了默,往他处挪过些。
伸手寻着方向,拉住他一点袖角,“和药无关,我只是用得急了些。让他们再熬一盏,我好好喝……”
她甚至攒出一点笑意,“殿下喂我喝,成吗?”
“别喝了。”萧晏顿了顿,扯回衣袖,“你歇着吧,我回清辉台静一静。”
话落,人便抬步走了。
叶照尤觉手中布帛划过的触感,片刻空捏了捏指腹,收回了手。
秋日余晖渡了她半身,萧瑟又苍凉。
卢掌事回到昭阳殿,如实向皇后回禀了这日在秦王府中的所见所闻。
皇后抄完最后一沓给皇帝祈福的佛经,命人送去宫中宝华殿烧了,方扶上卢掌事的手,坐回榻椅。
“陛下有整个太医院照看着,且张院正一贯心细,又是您用得顺手的人,定会好好照顾陛下的。”卢掌事捏着皇后手腕,不免心疼道,“您又何必这般辛苦抄经呢!”
“陛下平素身康体健,本宫便不曾断过给他祈福祝祷,何况如今当真不好了,更不能断了。”皇后饮了口茶,转过话头,“秦王殿下将淑妃的方子也换了?”
卢掌事点了点头。
皇后搁下茶盏,摇头道,“淑妃看人一贯是准的,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七郎失了智。到底年轻些,沉不住气!”
“按理,秦王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如此变化会不会是故意的?”卢掌事蹙眉道,“想想年前,他当叶氏亡故,那副样子可真真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卢掌事说着这话,脑海中浮现出午后在秦王府中看到的场景,亦不惊为叶照感动寒心。
只笑道,“亏得秦王妃看不见了,要是知晓殿下回清辉台是忍不住换衣裳去的。不知要如何委屈。您说夫妻病中一点污秽,实在不该的。”
“他当场发作了?”皇后问。
“那倒没有,但奴婢瞧着真真的,殿下扫过自己衣衫时那神情……”
皇后闻言,不禁笑了笑,“不枉本宫金尊玉贵地养着他,锦绣堆里长大的孩子,你让他忍个什么?”
“你也带过他的,他什么脾性你不知道?”
“殿下最是喜洁,恨不得足下都不染尘。”
“是了!”皇后轻叹了声,甚至带了些怜悯,“叶氏三教九流的出身,纵是容貌倾城,然堂堂一个皇子,亲王之尊,天长日久的你当他能情深多久!”
“况且,如今还瞎了眼。”
“也是。再好的一张脸,少了一双眼睛,也就是散了一半颜色。本也是以色侍君!”卢掌事给皇后捏着肩膀,跟着且笑且叹。
皇后回首看她一眼,笑了笑,“这样想殿下,便是低瞧了他。”
卢掌事面露不解,然皇后也未再言语。
只阖目眼神,片刻道,“荀昭仪不是要见本宫吗?准备准备,明个本宫去大理寺送她一程。”
翌日晌午,凤驾便入了大理寺。
本来大理寺安排了一处厢房,然皇后拒绝了,只道无需费事,按寻常探监便可。
于是后妃二人,在狱中见了一面。
荀昭仪闻得皇后过来,只将牢房内一张长椅用衣袖擦了又擦,待人进来遂赶紧迎上请坐。
皇后也没嫌弃,坐了下来,只看着跪在膝前的人,不由叹了口气。
“本宫与你说了多少次,安分守己,可保荣华,保平安,保性命,你啊!”
“娘娘……公主,妾身从未做过那些事,妾身是冤枉的呀。”荀昭仪抓着皇后膝头,仰首道,“但妾身不辩了,妾身再愚昧也晓得那日大理寺之审判,再难翻案。妾身认了!”
“但是,妾身蒙冤,定是有人背后陷害。那人害妾身作甚?要害的无非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求求娘娘,看在我们幼时的情分上,看在妾身对你恭谨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护着我的孩儿,告诫他放下那些心思,忘了那些念头,咱们不争了,平平安安就好。”
荀昭仪以头抢地,频频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