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张的是礼部尚书,他倒还蛮正经,一脸无惧地骂了一通:“弑父夺位,大逆无道!牝鸡司晨,倒行逆施!殿下,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语罢,撞柱而亡。
楚灯青瞧着礼部尚书的身体像雨天的泥一样软了下来,啪,没了声息。
她微嘟着嘴,恼道:“我都还没送送您,怎么就去了。”
她稍稍偏头,招来阿妄,嫣然含笑:“把张尚书的头砍下来送给他妻子,真是的,怎么能连家人也不顾忌。算了算了,送他们全家上路吧,一起去,有伴儿,张尚书不孤单。”
阿妄吩咐了手下去办,倒不难办,大臣们的家眷都被扣留在皇宫,而今日的皇宫是长公主的囊中物。
杀了好些人,楚灯青也累了,慢悠悠晃荡到皇位边。
大臣们不想死的都跪了,倒还有个站着的。楚灯青知道他,新科状元嘛,竟然也在这殿上,真是不凑巧,可怜。
她坐在皇位上打量着弓缙,长得真好看,杀了倒可惜,又还没成亲干干净净的,她点了点新科状元:“这个就不杀了,挑了手脚筋送到我宫中。”
“陛下。”阿妄上前一步,跪下,“此人不忠不逊,恐有后患,还是……”
按常理是要杀的,可谁让他是重要配角,楚灯青不能杀他。杀了他,这故事可就不完整了。
“哎呀,”楚灯青撒娇似的,“烦。”
“阿妄先把他绑下去,手脚筋暂时不挑了。”楚灯青点了点自己下唇,“就先饿个三天吧。要死了那就死了,若还活着就带到我面前。嗯?”
楚灯青不担心阿妄杀死弓缙,他要真能逆天而行杀了这新科状元,楚灯青倒要怀疑阿妄是不是土著炮灰了。
“遵命。”过了好半晌,阿妄才领命。
楚灯青点了点皇座扶手,不解道:“怎么这么冷清?都没人出声了,真叫人孤单。”
“哎呀,”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原来众卿都想陪张尚书啊,真是的,想要就说嘛,朕心疼爱卿,不会不答应的。”
话刚落,底下就传来一段急着抢着最后异口同声的话:“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万岁!”
楚灯青没喊停,底下也不敢停。
叫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敢停。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万岁!”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万岁!”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万岁!”
楚灯青望着大殿外的天色,快黑了,该点灯了。
她大发慈悲:“众爱卿平身。”
瞅了瞅脑海里的命轮,那宣王不到天亮便要打进宫来。
而她兵败如山倒,这一世的性命就此终结。
可是——宣王竟然提前打入了皇城。
厮杀声不远不近地传来,想必是一场血涂宫墙的酣战。
阿妄压下殿中喧杂,心急如焚地让楚灯青先走。
楚灯青坐在皇位上,怔愣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我累了,阿妄。”
她做反派做了好久好久啊,她已经数不清到底多少世了。
主神掌管万千小世界,而有些世界因为反派等角色有缺无法正常运转。主神创造出楚灯青,命其补上缺口维.稳小世界。
这是她生来的使命,被创造的理由,这是她存在的意义。
楚灯青笑了下,这笑容既不肆意也不决绝,浅浅的,清得像一汪泉。她拉过阿妄的手,轻轻拍了拍:“死到临头,怕吗?”
阿妄摇头,像是瞧出了什么,没有再劝楚灯青逃走。事实上根本逃不掉了,阿妄心里也明白,其实能一起死挺好,若是主子逃了,留他一人,怪孤单的。
宣王带着兵将闯进了殿中,竟没管那群大臣,而是先叫了声:“阿姐。”
楚灯青也含笑回应:“宣弟。”
“阿姐,我回来了。”
楚灯青摇头:“宣弟,你为何不能留在封地?你回来,是要叫阿姐死。”
宣王拎着血剑一步步往前走,离皇座越来越近,士兵们簇拥着他,也离楚灯青越来越近。
楚灯青照常坐在并不柔软的宝座上,没有跑没有逃,含着笑,像是眼前的兵将拿的不是剑,是逗她开心的绢纱。
“阿姐,”宣王叹气,“你毕竟是王朝的长公主殿下,死也该死得雍容华贵。刀剑?不,阿姐的身体不能有损。白绫,不,这死法绝不好看。鸩酒如何,亦或吞金?”
楚灯青选择困难,不想挑,趁阿妄不备拔出他腰间另一把剑置于颈间:“宣弟,阿姐走了,就不留遗言了。”
话落,自刎身亡。阿妄也没悲伤,捡起那把浴血的剑,跟着自刎殒命。
宣王上前抱住楚灯青的身体,血液染红他半张脸。
只听他低低地似愁绪绵绵般又唤了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