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累月,寻踪觅迹,得悟是应该的,是苦尽甘来。
连秦而今与他频繁对阵,已然能够平分秋色,打得有来有回。
犀霜望着云荇,他们初回过招,她输二目,这次,他艰难赢下半目。
他还是赢了。
但这是他们第二次交手。
她就这么平心定气,还不乐。
犀霜拿起枰边的折扇就戳她的脸,笑着重问∶“莫非真是你师兄出的馊主意,守阵缓攻什么昏招?”
居然叫她学会了如此顽抗,他心里有点意兴阑珊。
犀霜明白这种念头很卑劣,一种厌腻于胜负莫测的本能,连下回是否能如旧翻掌云雨也没有定数。
他依然是赢了,却无法忽视后来者居上。
云荇输了半目,还没心思谈笑,她将棋局归置,回到黑棋内扳这一步,这时黑被白合围,四面楚歌,貌似只得一个眼位。
当其时她按步缓攻,随黑团而白立,虽然白形依旧稳如泰山,但黑棋也趁机以挤成了先手,白挡,又促成黑再立,立也是先手。
两步,黑棋盘活。
她提子沉吟,从黑右方行团。
“你后来在左侧以虎补强,我其实考虑过,是否该从右边团。”
她翻开页脚微卷的永嘉枰集,指给犀霜看。
范成对程叶,是相类的下法,一侧漏隙,按理对症下药,只做掉它即可,但这一局,范成的白选了在敌方完好的右下拆招。
“这步,后来程叶以粘回应,白气仍旧被收窄,确实让它当时呈出收效甚微之态,但范成有意声东击西……也让黑棋真的顾此失彼了。”
范成在这一手埋下的假断点,在程叶后来的跳刺中,先一步接应了原本的白形,程叶补活了罅隙,但也失了在右下占势的好时机。
她搁下书,回到枰前。
“假使白放任黑棋走掉先手,从右侧团,黑尖,”她盯着黑白二子间的空域,横顶进去,“你眼位就破了。”
她移开手,让他看清全局。
黑棋被架在白形之中,它的气数一目了然,白已经不用再填子了。
犀霜靠在凭几上,他从都怪连秦授以慎攻教坏了她的诨语中抽离,反复睁闭目,揉额吐息。
最后束手投戈∶“你说想过这般走,言下之意是,你非但早就谙熟连秦如何治我,甚至寻到了新的破招之法,并且比对了哪种更容易克制黑棋。”
她还不是今日才开始捧的那本书。
云荇委婉否认∶“起初只是发觉这一手别致,有成定式之势,可因为后来程叶更是棋高一着,这招反而被掩了下去,而且永嘉枰集中的记述唯此一例,只能知其形,其意则未完全吃透。”
犀霜睨过去∶“让你吃透了好赢下那半目?”
她想了想∶“那也许不止半目。”
“……倒不用如此实诚。”
他知道这话可能所言非虚,但如果是真的,反就更棘手了,看着楸枰上纵横的黑白,犀霜失笑摇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