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一通收拾,万家灯火时,几个孩子早吃饱睡了,几个大人洗去尘土一身清爽,换上干净衣裳,只是挽起的头发,一时半会干不了。
几个人聚在正堂,堂上八仙桌摆着丰盛酒菜,酒楼伙计赶着点送来的:松鼠鳜鱼砂锅鸭,焦皮乳猪狮子头,边上四蜜饯、四干果,中间琳琅冷热盘。
褚青娘到:“忙碌一天,大伙都饿了吧,坐。”
开封的花雕香味淳厚柔长,这桌酒席,没有五六两银子办不来。程万元抱拳沉静道谢,在左手第一位坐下;哑婆随意挑了右手,等褚青娘在上位坐了,其余人依次落座,洗秋敬陪末座。
褚青娘先举杯站起来:“今日摆酒不讲仆单论缘分,涿阳褚青娘敬诸位。”一饮而尽杯口向下。
众人忙站起来陪饮,酒壶转一遭酒杯满上,程万元眼神微动,坦然举杯:“燕州楚家六路掌事,程万元带家人敬诸位。”
诸人同举杯。
程万元饮尽杯底向下,滴酒不露:“从今程氏归于褚家。”
“无亲无故哑婆。”哑婆端酒饮下。
洗秋自小为奴,坐到大丫鬟陪嫁,别的不敢说眼力是有的,这一桌体面的酒席,不是为她摆的,是为了……眼角悄悄瞟向坦然用菜的程老爷子。
抿嘴有些拘谨站起来,举杯:“奴婢潞安原府二少奶奶陪嫁洗秋,敬主子,程老爷子,哑婆婆。”
诸人同样饮了,褚青娘笑问:“洗秋是你本名?”
洗秋放下酒杯,辣的泪花泛:“奴婢本姓谭,本名……芸芬。”
褚青娘笑:“拈个果子解解味”
洗秋依言捡一粒乌梅干含进嘴里。
“你喜欢洗秋,还是原来的名字?”
主子什么意思,要自己选?洗秋脸颊微微泛红:“喜欢……本名。”
下午护着孩子,凶狠的狼一样,这会儿乖的像只猫,不过能立得住就好,褚青娘笑道:“以后叫回本名。”
“谢、谢奶奶”
“大家别客气、动筷子”褚青娘笑着招呼“看看吃不吃得惯怀安口味,阿谭是潞安人,应该吃得惯。”潞安和怀安隔着两座县。
“奶奶也知道潞安?”
气氛一点点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青娘见大家吃的差不多,笑着站起来:“哑婶阿谭大约不知道燕州楚家,一路掌事有多厉害,燕州楚家手握三省经济,一个掌事手下十万不敢说,八万生意总是有的,便是寻常县官见了,也要拱手。”
褚青娘看向程万元,这才是她买的英才,程万元静静端起酒杯饮下。
褚青娘笑笑继续“有程老爷子相助,青娘也敢想货通南北,他日事成诸位就是功臣,青娘定不会亏待诸位,只一点……”笑笑的眼睛巡视四桌“敢背叛我的,就不是发卖那么简单。”
酒席上兴奋、惊奇、沉默各种神色安静下去,他们知道这不是威胁,只是陈述。
程万元眉目平和,率先拱手:“忠信,为人之根本。”
褚青娘放松肩膀:“你们才来,明日放假整理东西,后日开始安排。”
谭芸芬连忙说:“奴婢明日就能干活,屋里那点事伸把手就没了。”
程万元想了想:“小人一家后日听调。”
“在楚家时,家主怎么称呼程老爷子?”褚青娘问。
“……掌事”
褚青娘笑:“掌事暂时不能称,以后家里都叫先生。先生是我请的未来掌事,不用听调自行安排就好,也可以调度家里诸人。”
落魄许久的心,有了慰籍:“谨遵家主安排。”
谭芸芬掌着油灯回屋,妞儿惊醒睁开眼坐起来:“娘!”
谭芸芬连忙过去,油灯放在炕头,抱住孩子安慰:“妞儿不怕,娘在呢。”
严整的屋子,干净柔弱散发着樟脑味的被褥,一切都叫人那么安心。
“妞儿,不怕,再也不用怕了。”
这里不是牙行所,没有哀哭的父母孩子;这里不是马大奎家,没有那张恶心的脸。
靠墙放着叠整齐的衣裳布料,一叠红底黄花,一叠绿底白花,崭新的细布,都是奶奶买给妞儿做新衣裳的。上边还有红黄橙绿新缎带,是奶奶给妞儿买来扎辫子的。
谭芸芬笑笑,奶奶似乎特别喜欢女孩子。
“妞儿,新奶奶好不好?”
妞儿想了想,眨着大眼睛脆声:“好,比二奶奶好!”
脸颊在孩子干净柔软,散发着皂角香味的头上蹭了蹭:“妞儿记得,要一辈子忠心奶奶,伺候好奶奶、少爷,不光因为奶奶好。”
妞儿依偎在娘柔软皂香的怀里,娘许久没有这样好闻:“妞儿知道,不是奶奶咱们今天就死了。”
“是,奶奶是咱们救命恩人。”
第二日,褚青娘刚起来,谭芸芬就进来伺候。褚青娘以前也是有人伺候的,倒没有不习惯,只是现在讲不到这些,所有人都要努力挣钱。
这早谭芸芬跟着褚青娘、哑婆出摊,下午收摊,又去旧货店,买衣柜桌椅梳妆台。两间厢房立刻整起来,程万元屋里还多了书桌和笔墨纸砚。
两家人算是安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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