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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了海因里希的那个晚上,我哪儿也没去。我将自己关在寝室床上的被褥里,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成了累赘。
我庄重地向梅林发誓,我绝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母亲寄来的裙子静静地躺在床下的包裹里,我还未将它拆开看过。即使是我答应了海因里希成为他的舞伴,我依旧觉得这场舞会与我无关。那些欢声笑语,震耳欲聋的音乐从来都不属于我——霍格沃兹只有图书馆的静谧角落才属于弗洛伦斯。
但是圣诞节的乐曲依旧会不眠不休地奏响,就像是人们永远热衷于礼物与庆祝,又或者是单纯地乐意凑热闹。我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平安夜的前一天,平安夜当晚则被阿曼达连拖带拽地从床上扯了起来。
“你应当试一下礼服,弗洛伦斯。你几乎要在床上躺发霉了。”
坦白来讲,我毫不在意自己的礼服会不会完美,又应当化什么妆容。当我见过她的黑色低胸晚礼服之后我便知道自己没法儿比她更加迷人——那件黑裙完美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她格外修长。
但我没法儿熬过她的孜孜不倦的请求。自从我认识她来我便没法儿做到这一点,我清楚地知道。我几乎花了所有的力气不让自己再躺回柔软的床上,弯腰从床下翻出了母亲的包裹。
即使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想象着那条裙子会有多么地好看(或者是难看),但当那一层层包裹着它的包装被我拆开,最终完全展开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没忍住睁大了眼睛。
那像极了一条19世纪的裙子,我没法儿确定。但那绝不像阿曼达的那条黑色礼服——它太精致,太过于繁琐复杂。
那是一条只在腰部收紧的乳白色的长裙,蓬松的裙摆层层叠叠地往下坠着,几乎足够长到我的脚背。而它留给胸前的布料则少得可怜,层层叠叠的蕾丝恰到好处地挂在胸前,露出双肩与大片的肌肤——荷叶边的蕾丝袖子则显得欲盖弥彰,可有可无。
“这可真漂亮。”我听见阿曼达喃喃地说。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轻轻地抚摸着裙子上精致的刺绣花纹,它蹭过我的指尖,像是这条裙子的布料一般舒服。
它多漂亮啊——但我没办法穿着它与乔治跳舞了。
我浑身颤了一下。
不该再想这个了。我这么告诉着自己,一边将这条裙子挂在了我的衣橱里边儿,与我的无数件平平无奇的黑袍放在一起。黑白相交着,格外扎眼。
“你不用担心,弗洛伦斯。”阿曼达在我身后这么说着。“我来帮你化妆——保证你能漂漂亮亮的。”
我胡乱地应付着她,再次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想再动。
在阿曼达的自言自语之中,我感觉意识逐渐远去——我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又做梦了。
在梦里我穿着那条白色的衣裙缓缓走下城堡的阶梯。乔治站在楼梯的尽头,穿着他修身的马甲与黑色的西装上衣,雪白的衣领整整齐齐地翻出来,那一头桀骜的红发也难得被打理妥当了。他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我,唇角挂着一抹我最熟悉的笑容。
于是我提起裙摆朝他快步走去,伸手握住了他朝我伸出来的手。他的手还是像记忆中那般温暖,指尖结着茧——他没有和我说话,只是拉着我走。我跟着他走过喧嚣的礼堂,那些金灿灿的光芒在我们身上掠过,混杂着酒水的空气钻进了我的鼻子。
我被拉着穿过了举办着舞会的大厅,走过长廊。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脚步声越来越大——我被他扯着一路小跑,长裙的裙摆疯狂地摆动着,我险些踩住自己的裙子。
“等等,乔治——”
在我开口叫他的那一瞬间,面前的人停止了他的动作,猛然在原地站定了——而我则没有那般幸运。我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
一双手搭上了我的双肩。
我缓缓地从那人的怀里抬起头来,城堡里的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只有洁白清冷的月光照耀着一切——而那张脸,那张原先属于乔治的脸也随着城堡的暖光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海因里希的脸。
他平静地望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尊被精细打造的大理石。我凝望他的眼睛,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他只是漠然地望着我,别无他般。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的双唇开开合合,梦呓般呢喃。
“因为我爱慕你啊,弗洛伦斯。”
这一瞬间,梦境仿佛开始崩塌。这一切都开始开始破碎,黑暗疯狂地开始生长——这句话碎在了黑暗里。我脚下的土地完全裂开,再也没法儿站立的我往下坠落,坠进冰冷的水里,寒冷灌进我的口鼻。
我猛的睁开了眼,对上了往我脸上洒水的阿曼达的脸。
“下午好亲爱的。”我听见她这么说。“相信我,我不想把你给吵醒——但是你再睡下去兴许会错过舞会。”
我迷茫地瞪着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今天确确实实是舞会的日子,而不是一个我睡过头了的九月份。
“我敢保证,你是全霍格沃兹最不在意舞会的姑娘。”
“我也这么觉得。”我回击着,从床上滑下来。
我在床尾找到了七八个礼物盒,但我却没有任何想要拆开它们的冲动。如若不是阿曼达坚持要我拆开其中一份——来自海因里希的包裹——我是坚决不会动手拆礼物的。至少不是今天。
海因里希的礼物与其说是一个包裹,不如说是一封信。那漂亮又张扬的花体字爬在羊皮纸上,像极了那天在大礼堂里铺天盖地洒落下来的诗歌。
那上面只是写着“舞会开始前我来找你”
我将那封信放回了床上。
被阿曼达拉起来去更换礼服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礼物盒里没有任何一个来自乔治.韦斯莱。
但我来不及纠结礼物的事情——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卢比孔河已经被跨过,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将自己塞进了那条白色的长裙里。
说实在的,它比我想象中更为紧身一些。腰部收紧的设计几乎勒得我眼前发晕——更不要说那大片大片露出肌肤的设计在十二月的寒风下有多么冷。
我提着长裙的裙摆赤着脚溜回了房间里,在踩上柔软的毛绒地毯的瞬间阿曼达便迎了上来——她那件贴身的小黑裙裹在身上,勾勒出她窈窕而纤细的身姿。
没有等我有任何的反应,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轻轻松松地拉到了梳妆台前边儿。或许我从未讲过,但阿曼达不知道从哪倒腾回了了一大块镜子与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小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她的化妆品。
我望着那满满一桌的口红眼影与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欲言又止,在阿曼达好声好气的劝说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我对这一切一向苦手,如若不是阿曼达自告奋勇地要帮助我,我想我大概宁愿偷一支扫帚飞回在伦敦的家也不愿意继续在霍格沃兹待着度过圣诞节了。
阿曼达的手轻巧地在我的脸上扫过,将那些冰凉的液体拍开。毛茸茸的刷子滑过我的眼睛或是两颊,我只听得见那些盒子开开关关的声音,或者是阿曼达偶尔的一两句“抬头,侧过去”
最后的刷子脱离了我的脸颊,一整叮呤当啷的杂声过后,那盒子轻轻地关上。盘起来的头发被放下,轻柔地落在我的肩上——阿曼达也许是对它们做了什么,我明显地感觉到发尾蠕动起来,朝一个方向卷动着,最后不动了。
“你可以睁眼了,弗洛伦斯。”我听见阿曼达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不像你了。”
我睁开眼,与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相撞。
阿曼达说的没错——我已然要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姑娘了。那长得几乎能遮住眉毛的刘海被她整齐地梳到一旁,用小巧的有碎钻的发卡别起。而那些从来都是乏味地披散着的黑发被她烫卷,在脑后盘起,只留下一小缕卷曲的鬈发垂在左侧垂落,轻蹭着我的脖颈。
“我不敢想象,如果你会打扮你该有多好看,弗洛伦斯。”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无所适从——我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擅长,甚至颇有一种反抗精神。而今天我第一次将自己搭理妥当,总有一种被剃光了毛的羊一样感到羞耻难当。
“你该出发了亲爱的。”我听见阿曼达这么说着,用深红色的口红勾勒自己的唇形。“海因里希说会来找你——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我抿了抿嘴,将自己收藏在柜子里的艾比盖尔送给我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又换上了自己唯一一双能与这件衣服相配的鞋子——说实话,即使如此这双小皮鞋也显得格外愚蠢,与这条裙子毫不相配。
但这又能怎样呢。我这么想着,推开了寝室的门。
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热闹非凡,穿着格式礼服的人们来去匆匆——我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下去,经过那些匆忙的人群,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而海因里希便像约定中的那样站在门口,穿着他复杂繁琐的礼服冲着路过的人微笑。那层层的蕾丝与精致的刺绣穿在他的身上毫不老套,就连小腿袜与高跟的小皮鞋在他的身上也显得格外迷人——仿佛他便是从那些油画里面走出来的,来自17世纪的法国贵族一般。
然后他看见了我。那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样快速凝固了起来。那双蓝色的眼睛呆呆愣愣地望着我,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转身就跑,跑回寝室里边儿再也不出来——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提着裙子走到他的身侧,冲他露出尽可能优雅的笑容。
“是不是很奇怪?”我小声问。“我着实不想穿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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