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婕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过。你既然知道是荒郊野外,停留干什么?赶紧上马滚蛋啊!
看他们的架势,应该有公务在身才对,用得着在自己一个路人身上浪费时间吗?
她目光扫过对方配饰,骤然落在他腰间的青玉双鱼配饰上,不禁睁大了眼睛。这是三品官员才有殊荣,怎可能出现在这样年龄的人身上?
她又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自己对这张脸却全无印象。
心中惊疑不定,两人说话的功夫,骑兵队伍分开,又有一位骑士越众而出。
前面的桃花眼后退了两步,似乎这位才是队伍的主人。
他并未穿着甲胄,只披着一件厚重的玉青色大氅,头上兜帽遮蔽了眉眼。
“什么来历?”低沉的声音如雪映青松般清越,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吴婕身形一颤,恍如雷击。
凝神望去,那人形貌全在大氅之内,却能感觉一道冷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宛如品评什么货物,而不是看着一个人。
她低下头,强忍住翻涌而起的复杂情绪。这声音太过耳熟,但是不可能吧!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西域平叛,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桃花眼的骑士转头笑道:“已经差不多能确定了。”
一边说着,他翻身下马。
桃花眼先是围着吴婕转了一圈,手中也不知从哪里掏摸出来一柄折扇。轻轻摇动,宛如野外踏春的贵公子。
明明眉目秀雅,风度翩翩,可那调侃含笑的眼神,真让吴婕真有种一脚踹到他脸上的冲动。
“若是侯府婢仆,得主家赏赐,确实有可能穿着锦绣。但小姐身上昂贵的可不仅这一件,恕在下眼拙,小姐的鞋子是银丝月光锦吧,还缀着珍珠呢。这样的鞋子可不适合在外面走路,尤其这样荒僻的地方,弄脏岂不可惜?”
这丫的眼睛也太尖了吧,黑灯瞎火的,竟然能看清楚这么多。这双鞋子是她自己的,自然华贵非常。
“小姐是何来历,不如小生来推测一二。听闻每年小年夜的时候,金芜城才子佳人喜相逢,都是佳话多多。而且观小姐素手纤纤,必定不擅长驾车这种粗苯活计儿。能将车从灯会上赶到这样荒僻的地方,想必是一位精擅驾车的老把式吧……”
听着他侃侃而谈,吴婕终于醒悟过来,他竟然把自己当成跟情郎私奔相会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吴婕整个人都不好了。
桃花眼似乎对自己的推测极有自信,他信步来到车架前。“哎呀,刚才我就看到了,地上湿润,车轨下陷极深,这车上还有人吧?”
然后吴婕眼睁睁看着这作死的家伙,走到车厢后面,手中折扇一合,一抬,将车帘掀开,准备验证自己的猜测。
吴婕来不及阻止,当然,她阻止也没用。
然而,车里没有预料中私奔相会的情郎少年。
探头进去观察了两分钟,也许是正在平复被打脸的不适感。片刻之后,桃花眼将头收回来,刷的一声,折扇打开,他一本正经看着吴婕。
“没想到小姐口味如此之重。”
你够了!!!吴婕真想一脚踹到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上。
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思书,认栽吧,你输了。”
这个声音入耳,吴婕猛地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然后看到那玉青色斗篷的人将兜帽放下。
一张清俊无双的脸孔露出来,一瞬间连天上的月亮都失了光芒。
吴婕唇微微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半响,像是被那灼灼容光所震慑,她低下头,身体依然压抑不住的颤抖。
旁边沈思书一脸崩溃:“为什么,不可能,我的推测是最完美的!”
“输了就是输了。”玉青色斗篷的人淡然吩咐道,“还有,立刻把扇子放下。大冬天看着太碍眼了。”
沈思书老老实实收了折扇,依然难以置信:“为什么,公子你怎么知晓她不是约会情郎的?”
那人冷哼一声:“这女子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怎么可能约会情郎。而且这场地中的血腥味太浓重了。”
满脸横肉……你才满脸横肉呢!一句话将吴婕从复杂纠结的心绪中唤醒,满心纠结。
还有,刚才的对话是说,他们两个人拿她打赌了?
你们有没有这么无聊!!!
沈思书眨了眨眼睛:“这位姑娘也不算太难看啊,就是白了点儿,胖了点儿,像个馒头。”
“你是肚子饿了吗?”那人冷哼一声。
队伍中似乎隐约浮动起低低的笑声,那人脸色一寒,笑声顿时不见了。
吴婕再一次确定,就凭这张嘴,眼前这个人,要不是因为是皇帝的话,早被人打死了。
没错,眼前这个骤然出现在荒郊野外的骑兵首领,竟然就是她上辈子侍奉的那个人,如今的北魏皇帝元璟。
她想过两人再见面的场景,但再怎么样的想象力,也想不到会是如今这个情形。
堂堂天子,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深夜,出现在荒郊野外乱葬岗呢?
对了,他们是往金芜城方向去的。
可是按照记忆,这个时候他应该刚从西域边关返回,在宫中筹备年节典礼啊。因为紫茴遇刺,连北魏的历史也被改变了吗?
正百思不得其解,前面探路的骑兵匆匆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