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蛮人合作太掉价了,朕不屑为之,至于高子墨那边,西北将军府都松口要跟北魏和谈了,朕跟他有没有生死之仇,何必僵持着。”他平静地说着。
是啊,恨之入骨的是元璟那家伙,陈皎对元璟虽然不太好,但还真没动过杀意。
陈皎又笑道:“其实也是家里头的那帮老头子不消停。朕也需要一段时日来稳定朝政。至于找回场子,教训弟弟这种事儿,反正日子长久得很,朕不着急。”
小周后之前把持朝政那么多年,留下的党羽极多,陈皎初继位,尚不稳定,再加上刚北上就吃了败仗,朝中很多人心生不满,民心人望,都需要徐徐图之。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新韶呢。”她低声问道。
陈皎凝望着她,白雪反射着阳光,照在她如玉般的肌肤上,莹然生辉。
“突然不想走了怎么办?”
“什么?”吴婕抬起头,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一个人回去,终究孤单,这条路,我希望能有人同行。”陈皎凝望着她,目光认真而热切。
吴婕心头有些发慌。
“你不必这么快回答我。反正新韶城里风景这么好,我也想多留几日看看。”陈皎含笑说着,遥望着白雪覆盖下如瑶池仙台般的庙宇殿堂。
“你知道吗,我从小居住的地方叫广寒宫,是父皇为了纪念他和母后当年在广寒城的日子所建造的新宫。”
“宫殿很美,奢华精巧,其实我并不喜欢。在宫殿的后方,有一处竹林,那里才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在里面搭建了一处小屋,每一根竹子,都是我亲手搭建的。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呆在竹舍里,放空绪,什么也不想,那种滋味清寒入骨。”
吴婕静静地听着,她之前就听他说过这些话。却并未如现在这般,真切体会到他童年时候的孤单落寞。
纵然婢仆环绕,受尽宠爱,他的内心却是恐慌而孤独的。
他自幼就是个敏感的人,小周氏对他百般痛惜,一开始也许感恩戴德,却逐渐察觉不对劲儿。再加上年龄渐长,却始终穿着女孩子的服饰。
沉溺于心病的父皇,一心权位算计的养母,还有那段被扭曲了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他怎么能不孤单。
“我时常想念母后,若是她还在世,在我的身边,是不是日子将会完全不同。”
因为天康帝父子亲情,还有小周后的母子亲情相继崩裂,在他心目中,生母的形象就越发圣洁高大起来,所以他在学成之后,亲自冒险北上,为大周后报仇雪恨。
上辈子这家伙应该也曾经北上来着,只是晚了两年,结果洪太后已经病逝,他只来得及鼓动福王谋逆,报了一半的仇怨。而这一世,因为自己改变了东越的立场,南陈派出大批细作入京活动,他也顺道提前北上,倒是将仇人全部了结了。
“北上一场,我最庆幸的,不是手刃仇人,而是遇见了你。”
在碧霄宫中的那段日子,悠闲安乐,给了他为母亲复仇之外的崭新希望,他想带着她回广寒宫,去一起看看那片竹林,和那间小小的竹舍。
两个人从广信的住处出来,一路向后,后山是一片茂密的梅花林,这个季节,梅花开得正好,朵朵柔嫩的花瓣承接着白雪,满是清冽的香气。
“可惜看不见丹枫白露的美景,自从听你说起,我就一直想看看。不过等到明年的秋天,我们可以一起回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吴婕远远望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元璟正站在一株梅花树底下,遥望着两人并肩走近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先出声打招呼的是陈皎:“你倒是有闲情逸致过来赏花。”
比起他这个南陈皇帝来,合约签订之后,元璟明显有更多的军政大事需要忙碌。
“就算再忙,也不能大意,不然就会被不知哪里溜过来的老鼠将花整个儿搬走了。”元璟冷冷说道。
陈皎冷笑一声,正要开口,旁边吴婕抢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下山了。”
她可不想看到两人吵起来,她自信没那个本事平息双方的争端,那座可怜的阁楼可得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修缮呢。更何况,自己在的话,两人说不定会打得更厉害呢。
决定了一走了之。可是回了前殿,却傻了眼。
原本中午还晴着的天气,一下子阴沉下来。
狂风大作,不多时,片片鹅毛般的雪花飘零而下。
等了片刻,雪不见停,反而越下越大。正值黄昏,天边幽暗,这个时候下山可不容易。
“三位贵客不如都在寺内歇息一晚,等到明日雪停了再走不迟。”白鹿寺的主持方丈恭敬地建议道。
别无选择,三人只能答应下来。
好在白鹿寺惯常招待达官贵人,内院备着典雅素净的客房。
三人带着侍从,各自选了客房歇息不提。
暴雪连绵,簌簌不停。
雪落的声音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地越发静谧。
房舍之内越发清幽安详,只有火炉里的木炭偶尔噼啪作响。
习惯了睡觉之前看点儿书,可惜白鹿寺内没有那些话本子,吴婕便借了一本佛经,看着看着,不多时便昏昏欲睡了。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无比玄奇又诡异的梦,她梦到了自己的死,上辈子小产血崩的痛苦,然后,她变成了一缕幽魂,飘飘荡荡……
第99章 陈皎结局
赤蕊听到房间里传来物件坠地的声音, 连忙起身入内,低声呼道:“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