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你还是和亲去了朕的后宫。但并不是紫茴的身份,一开始就是锦宁公主,朕将你册封为贵妃,然后……”
“你的侍婢刺杀朕,朕受了重伤。”
元璟低声说着。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从撕裂胸口的剧痛,到接下来忙乱而无措的几个月,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亲身经历了那样一场刺杀。
在梦中,他因为这件事,与她彻底离心。
他将她关进了长秋阁里,从贵妃贬斥为贵嫔,她从此变成了一个失宠的妃子,独居在后宫那一处冷寂的阁楼里,一晃数年。
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是否对这场刺杀毫不知情。但想到那是她从小亲如姐妹的侍女。而且紧接着传来东越背弃盟约,驱逐北魏使节的消息。两相印证,都说明了这一出刺杀,是早有预谋的行为。
他不敢再问,甚至不敢再面对她,他深深恐惧着,会从她的口中听到那个最不堪的消息。让原本萌动的美好心意,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反而不如这样,两地相隔,再不见面,这样也好,至少,自己知晓她每天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他交代万崇济照料她,让她日子过得安闲舒适。知晓她喜欢看书,命人将象园中的拈花阁收拾出来,塞进了很多话本史料,让她闲着无聊就可以借阅。又命人在长秋阁周边种植她喜欢的树木花草,让这段软禁的生活尽量舒适。
而朝野上下,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忙碌……
“朕梦见了高檀宇病发身亡,福王的叛乱也很快平定,朕的江山一天比一天稳固。”
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他的身体,在日渐的忙碌中越来越差。
南陈那边天康帝驾崩之后,继位但并不是那个讨厌的家伙,而是小周后的儿子神瑞帝,这个昏聩的玩意儿上位不过一年就将朝政折腾地日渐败坏。
于是他趁势起兵南下,几员大将兵分数路,一路攻城略地,东越也被一战而定。
隔了数年的时光,他又一次见到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接触他,讨好他,放低了身段。
那种姿态,让他心情复杂。
这些年他身边并不缺少美人,两次选秀,入宫的佳丽也有几十位,只是身体欠佳,他临幸的并不多。
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却感觉自己急不可待,原来在四年的时光里,他从来没有放下过这段感情。
他将她按在床上,恨不得将人揉碎了,一口一口吃干抹净。
她腰肢还是如梦中臆想的那般纤细娇嫩,只是明媚的大眼睛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委屈。
他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呢?她的表情,原本就是这般的不情愿吧,是的,她从来没有心仪过自己,从头到尾,只是自以为是。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里的伤已经成了痼疾,每年深冬必定发作。
“真是委屈公主殿下了。”那一次欢好之后,他故意冷言调侃道。
她没有说话,抿起的唇透着尴尬。
他撩起他的长发,在她润泽的脸颊上亲了下去。
就这样吧。
无论她是否情愿,反正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了。
她很快恢复了宠爱,甚至比起之前更胜一筹,再之后,她有了他的孩子。
这让他万分欣喜。他马上要南下征战。那时候,她恳求他,善待东越宗室和百姓。
“朕又不是暴虐之君,怎么会为难百姓呢?将来他们也是朕的臣属和子民啊。”元璟笑着允诺下来。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想着南下亲征一趟,就可以将南陈一战而定,天下归一,少年帝王,功业就能达到如此顶峰,史上少见。
将来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了战乱纷争,什么东越大魏,都是他的百姓。而他和她都还年轻,将来自然还有更加漫长的时光。他的心意,还有他们的孩子,终究有慢慢打动她的那一日。
然而南下出征不久,高皇后派来使节,送来宫中的消息。
她小产血崩身亡!
他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不能相信这是真实。
而前来传讯的內侍是高皇后的心腹之人,恭声道:“贵嫔娘娘还说留下一物,请皇上亲启。”一边奉上携带的桃木匣子。
他打开了匣子,然后看到了……
他的愤怒和恐惧还来不及发泄,就被极寒的冰雪冻裂粉碎。
心脏剧痛,一口鲜血吐出。
所谓的宏图霸业,曾经的雄心壮志,刹那间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
元璟转头凝视着吴婕,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早就梦到过这些事情。”
从梦中惊醒,他甚至分不清楚那是梦境还是现实,只因为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一切的喜怒哀乐,一切的命运叵测,都是如此的真实合理。他宛如在梦中经历了与她短暂的相逢,决裂,悲欢……
经过这一场梦,他骤然醒悟了一些东西。
为什么他百般恋慕,却始终无法打开这个人的心扉,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有种抵触和抗拒。
吴婕没有回答,对她来说,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一辈子,是她曾经满怀憧憬却短暂凋零的一生。
元璟唇角微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