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这会儿心里正不痛快呢,还让自己去送让万岁见了会更不痛快的奏章?当本阁像姜枫一样好骗?张文江拿起奏章,笑着回道,“是。下官给万岁带过去,若万岁问起来,下官有答不上之处,在请杜大人您过去。”
倒是会说话,杜海安捋须,含笑点头。
张文江到了宣德殿,本以为万岁会先问奏章,再“不经意”问起京兆府的案子,谁知万岁上来便问,“廖青漠一案,张卿怎么看?”
张文江……
好吧!您是姜枫的亲爹!
傍晚散衙,还不等张文江派人去京兆府找姜枫,便见姜枫迎面走了过来。看着站在马车外,与自己一样身着紫袍,越发显得挺拔不凡的姜枫,张文江就来气。
数九寒天,旁人都穿得跟陶罐似的,就他姜枫不怕冷,还肩膀是肩膀腰是腰的!他若是冻着打俩喷嚏,没准万岁还得把自己拎去宣德殿训一顿!
“你……”
张文江还没说完,便见姜枫忽然转身跑回他那匹骚包的白马旁边,探手不知道从哪拽出来一件狐裘披风,一转身便披在了身上,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大哥。”
张文江……
原来是姜松散衙了……
穿的跟陶罐一样又粗又圆的姜松走过来,先给张文江行礼,“张阁老。”
皇城之内,宫门之外这条东西道上,只有超品的王侯和阁老才有资格乘车、骑马。张文江与姜家两兄弟说了几句话,又看了姜枫一眼,才乘车离去。
张阁老走后,还不等大哥开口训教,姜二爷连忙解释道,“大哥,小弟真不冷,不信您摸摸,小弟的手都热着呢。”
姜松无奈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他身后走过来的新任阁老廖宇已笑道,“乐安侯身强体壮,气血充足,当真令我等羡慕。”
姜松回身,与二弟一起拜见廖阁老。
“都已散衙了,无需如此。”廖宇抬手虚浮,看架势是想与姜家兄弟一块出皇城。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姜二爷已问道,“大哥可瞧见君堂了?”
姜松点头,“他还在翰林院中,你找他有事?”
姜二爷点头没有多说, 便向廖宇行礼,“阁老,下官告退。”
姜枫对自己,可真是客套得紧。廖宇面带微笑点头,带他离去后,才问姜松,“我听说杞县发生了命案,死者是贤弟的妹夫廖青漠?”
廖阁老这声“贤弟”,叫得姜松一激灵,觉得寒风更彻骨,“正是。”
那边厢,姜二爷已让翰林院的门人把大女婿刘君堂叫了出来,带着他一块赶往刑部,“杞县的案子牵扯到了一桩旧案,你跟我走一趟。”
“是。”刘君堂跟在岳父恩师身后,低声问道,“学生该如何行事?”
“你什么都不必做,在旁边看着便是。”姜二爷叫上刘君堂,不过是为了摆脱廖宇。姜二爷在刑部,让还在衙中的侍郎帮忙,搜寻近三年大周发生的买凶杀人的案子后,便带着刘君堂溜溜达达出了皇城。
康安最惹眼的两个美男子,骑马并行在夜色初上的康安街道上,十分地引人注目。姜二爷带着刘君堂回到姜府,请了兄长,叫上留儿,到书房议事。
姜二爷率先开口道,“留儿,将你调查的情况讲一讲。”
“是。”姜留言简意赅道,“买凶杀害廖青漠的,是庆安侯次子廖纲的人。”
姜松惊得心头一跳,“证据可确凿?”
姜留点头,“确凿。”
刘君堂狭长的凤眸中毫无意外之色,“此事廖纲应是瞒着庆安侯和廖宇做的。”
“此事,廖宇或许知情。”姜二爷一脸凝重地道,“我在宫门见到廖宇时,便有这种感觉。君堂,你帮为师想一想,此事若与廖宇有关,他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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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6章 盛极,便是危相
听了姜二爷的话,姜松仔细回想与廖宇一路走出皇城时,他故作亲近的言谈举止,心中也甚是不解。姜留一边考虑廖宇的真正意图,一边等着三姐夫开口。
刘君堂虽然年轻,但他任记录景和帝言行的起居郎已有两年,常在庆文殿中做事,按照现在的职位来说,他相当于大周最高权力皇帝的公务言行记录官、官员最高权力机构的机要秘书,他所掌握的信息和他的眼界,远非其他朝官可比。
如今裘叔不在康安,张文江已入内阁,刘君堂既是父亲的学生又是姜家女婿,父亲遇到不解之事询问他,比询问旁人更有价值。
刘君堂对恩师岳父,自是毫无保留,“尹太傅致仕,秦天野被擒后,如今内阁共有康忠、黄通、杜海安、张文江和廖宇五人。这五人之中,张文江与您渊源颇深,杜海安也曾数次出手助您。您曾帮护国公府化解危机,留儿还救过黄通嫡长孙。”
“康安内世袭罔替的王侯共有三位,恭王和德庄王身份显赫,但并未在朝中任官职,手中也不无实权。岳父身为世袭罔替、可敷衍子孙的王侯,却被万岁任命京兆府尹。咱们大周共分二十五路,共有二十四位安抚使,京畿路设京兆尹。京兆府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说到此处,刘君堂总结道,“岳父深得万岁信任和器重,被封世袭罔替的王侯,出任大周二十五路之中最重要一路的高官京兆尹,与朝中五位阁老中的四位交好,与朝中大半官员都有交情,更是深得百姓爱戴。除此之外,岳父家中‘老奴’出任左武卫军师、义子是三品大将军、侄子是状元。岳父如今的地位,可谓盛极。”
“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盛极,便是危象。”
嘶——
姜松心中震惊,可不是么,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二弟已是如此显要的存在。
姜二爷张了几次嘴,竟有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恐慌感。
姜留点头,姐夫说得十分有道理,见父亲被吓到了,便开口安抚道,“万岁信任父亲,只要父亲不结党营私,一心为万岁办事、为百姓谋福,并不会出大事。”
“六妹提到了点子上,万岁提到您,最常用的便是‘纯臣’二字。只要您不结党营私,一心向着万岁、百姓,万岁就不会让您被算计了去。”刘君堂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但君心,最是难测。”
姜二爷的心几上几下,郁闷了,“为师问的是廖宇,你扯这么远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