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真是这么容易放手的人吗。”
陈澜低头凝视杯中的水,眼神悠远绵长,像是看到了心爱女孩的清美面庞。
“陆禾,若比起对她的情谊,我之于你,只多不少。她出生的时候,整个纪家万众期待,只有我不敢,我甚至不敢上前碰她,她小小的一只,那么软那么可爱。再长大些,我们形影不离,她磕磕绊绊走路是我牵着引着,蹦蹦跳跳跑着是我追着护着。甚至后来远赴国外学医,也不过是想更妥帖的照顾她。你觉得,这么多年的羁绊,我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陆禾抬眸看陈澜,他满脸的无奈又不甘心,一腔柔情漫天宣泄。
这种眷恋,他感同身受,又半知半解。
“你不知道她有多倔强。看着听话,那都是不打紧的事,但凡是她心里拿定了主意,连爷爷都拿她没办法。小时候学围棋,她小小年纪,天赋异禀。来了兴趣,都顾不上吃药膳,三催四请都不行,后来爷爷勒令,一日只准午后学一个时辰,多了就把棋局撤了。大概也是从那次起,她便学会了收敛,多热爱的东西,都只敢浅尝辄止。关于喜欢这件事情,很少出现在她身上。就这样,我才放心地出国求学。我总想着,学成归来的那天,她还是那个冷漠自持的小女孩,还没学会爱,等着人来教。”
说到此处,陈澜看了一眼陆禾,他捷足先登的行径,确实称不上道义,却也是天意弄人,着实怪不得他。
“在花房初见到你们,我突然就有种大局已定的直觉。在你面前的她,千百副活灵活现的面孔,是我一直想见到想拥有的她的模样。只可惜,并非对着我。”
陈澜苦笑的一抹微微显露脸色。
“她对着我,从来都是乖巧听话一种,不曾放肆生气,不曾愁容伤心。其实就算是这样,我都不在意。直到那日湖边,她对着我说,她想遵从自己的心,去爱一回,对象是你。她说的坦荡,笑的明媚,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倔和真,我怎么能,驳了她的心意,我舍不得拦着她,尽管是奔向你。”
“所以,我甘愿放手,只因为她想要,并不是为你。说到情深,我只怕是过犹不及,更没在怕的。”
陈澜笑了笑,抿了一口杯子的水,润了润唇,“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伤她丝毫,便不要怪我强取豪夺。任她再倔强不依,我也有法子让你们此生不复相见。陆禾,别叫她难过。”
陆禾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松了口气:“我也还是那句话,你等不到这一天,别想了。”
说完,举起手中的水瓶,碰了碰陈澜的杯子,随后一饮而尽。
这是承诺,也是盟誓。
两个即将而立的男人,为着心爱的人,赌上了为期一生的誓言,不遑多让。
自纪得离职后,陆禾心里无措的很,这一场会面,反倒安心了不少。
陈澜谦谦君子,自然是说话算话。
他肯放下横在三人之间的角色,是为着纪得的一腔爱恋。
陆禾听完后,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那个小骗子,嘴上说的都是唬人的。
明明爱的卑微又努力,却在走的时候装得云淡风轻。
等她回来,再不能由着她口是心非,他的小鱼儿,他的小骗子。
陆禾闭眼念着她的名字,心疼得难以自拔,说到底,还是伤了她啊。
那么娇气的小姑娘,为着自己平白无故受了那么些委屈,心在胸口绞成一团。
陆禾逼退眼眶的湿润,难过地像是要而不得的孩子,只觉得自己太渺小,又恨透了陆氏的这一身禁锢。
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他讨厌自己的出身,质疑自己的家底,痛恨自己的姓氏。
他从来都是以陆家为傲的,这一回,是动摇了心底的那份骄傲与责任。
陈澜看着陆禾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啊,自他决定入主陈家开始,已然是没有资格去喜欢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