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寺(1 / 2)
“我等了两个月,总算等来了老爷,老爷一个人来的,我领着老爷去见二太太,老爷什么话都没有说,坐在二太太身旁陪了一夜。第二日总算说话了,问我二太太去找谁拿的斗篷,我说不知道,老爷叹口气,说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给老爷端来饭菜,老爷吃几口就吐了,喝水也吐,从那以后就不吃不喝得陪着二太太,静空师太来劝过,老爷笑道,我也一直在劝自己,我还惦记着我的四姑娘呢,可就是吃不下喝不下,顺其自然吧。
慢慢的老爷就不爱理人了,他只自说自话,我听到他说,我知道,我的二太太等着我呢,等着我去陪她,她打小孤苦,孤零零长大,什么苦都独自扛着,遇事自己拿主意,好不容易我们两个碰上了,她有了说话的人,一心信着我靠着我,为了我劳心劳神受委屈,后来有了四姑娘,她说心里才算满了,心里满当当过了十四年,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我没能护好她,可我能好好陪着她。
老爷去的前一天突然唤我,他说巧珍过来,我有几件事交待你。”巧珍哭了起来。
“不许哭。”乔容不耐烦道,“他交待什么了?”
巧珍忙抹一下眼泪:“老爷说,告诉四姑娘,父母无能,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在她有手艺,可以刺绣为生,这也是她娘要留给她的话。”
“她有话留给我吗?”乔容咬一下唇。
巧珍起身拿过一个绣针包:“二太太去后,手里紧攥着这个,我不懂二太太的意思,老爷一说,奴婢才明白的。”
乔容一把夺过去紧攥在手里,忍着心中抽疼,吸一口气道:“接着说。”
“老爷还说,四姑娘嫁人,不许选官门,更不许选商户,免得无故招来祸患,老爷不求姑娘大富大贵,只求清净一生安稳度日。”巧珍说罢,迟疑看着乔容,“老爷为姑娘指了一个人。”
乔容愣住了,一颗心缩在一起,指了人?指谁了?是秦来宝救他出的狱,难道他指了秦来宝了?他是临时起意呢?还是已经与秦来宝说过了?
乔容想听又怕听,半晌回过神,试探着问道:“那人姓什么?”
“姓张。”巧珍慢吞吞说道。
姓张不姓秦,乔容长长舒一口气。巧珍说道:“这个人奴婢也见过,就是老爷太太下葬那日,陪着姑娘一起哭的那个张宝来。”
乔容霍然跳了起来,瞪圆着眼睛结结巴巴问道:“你说是谁?”
“宝来,张宝来。”巧珍忙道,“老爷说在狱中的时候见过他,知道他家的根底,是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家,老爷又对他家有恩,姑娘嫁过去不会受婆母欺负,老爷还说宝来为人实在重情重义,足可托付终生。”
乔容呆愣坐了回去,心里反反复复在想,父亲遗言让我嫁给宝来,父亲遗言让我嫁给宝来,嫁给宝来,嫁给宝来……
她两手抱了头,巧珍在旁劝道:“奴婢也觉得宝来很好,热心厚道,相貌也好,浓眉大眼的,身量敦实宽肩膀厚胸膛……”
“觉得好,你嫁好了。”乔容堵着气脱口而出。
“姑娘说的什么话,他可是四姑爷……”巧珍不满道
“闭嘴。”乔容瞪着她,“这些话不许跟任何人说,绣珠也不能说,除去你我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把你卖到青楼里去。”
恫吓的话脱口而出,巧珍吓了一跳,乔容自己也吓一跳,自己怎么成了跟大太太一样恶毒的人?
“姑娘向来体恤我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与其被卖到青楼,奴婢不如就做姑子好了。”巧珍不满得小声嘟囔。
“我吓唬你的。”乔容忙道,“不过你记住了,任何人都不能说。”
“不说就是。”巧珍点头。
“你发誓。”乔容逼着她。
“奴婢发誓,若是把老爷将四姑娘许配给张宝来的事说出去,奴婢这辈子嫁不出去。”巧珍赌咒发誓道。
“这还差不多。”乔容松口气,趴伏在炕上埋头不语。
连日来的伤痛郁结愤怒,因父亲将她许配给宝来的遗言,一时化解为哭笑不得。
看一眼母亲留给她的绣针包,再想一想父亲的遗言,她自言自语道:“以为你们抛下我自管去了,今日才知道,你们想着我了,你们也为我筹划了,我嫁给宝来,一个卖棺材一个做绣娘,安安稳稳度过一生。筹划得真好……”
自语着嗤得笑了一声,巧珍奇怪看了过来,老爷太太下葬后,姑娘在墓前守了一夜,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说话,绣珠急得直哭,宝来就说,你给她多披几件衣裳,别冻着就行,总得让她把最伤心的时候熬过去。
第二日还是守在墓前不走,直到晕厥过去,众人将她抬回太太和老爷住过的客院。
醒了以后照常吃喝,只是话少,偶尔自言自语几句,她几次想将老爷的遗言说给她,可不能提起老爷二太太,她一听到老爷二太太就冷笑,仿佛他们是她的仇人。
到了该祭拜的时候,她也不去祭拜,她打发绣珠代替她去,绣珠说她几句,她就说:“他们在世的时候对你那么好,你不该去祭拜吗?”
“老爷太太对姑娘就不好吗?”绣珠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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