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其蓁闻言面色微变,转头看向长公主。
韶言更是一惊:“殿下——”
“我如今无权无势,谁会在我身上费这般心思?”永阳长公主回了神,思索着笑了笑:“若果真有,那倒真是一件新鲜事了……有机会对我下手,却又不下死手,图得到底是什么?”
她的语气极平淡,衡玉的面色却愈发郑重:“此等事自是宁可信其有,一时未下死手,可日后呢?无论如何都要查明此事,唯有如此殿下方不至于让自己的安危落入他人掌控之中。”
永阳长公主闻言看着她,含笑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欣慰:“瞧瞧,果真是长大了。”
衡玉微叹气:“殿下——”
“放心。”永阳长公主不再逗她,保证道:“我会让人留意彻查此事的,我且还想多活几年呢。”
衡玉便又道:“还有先前的药方,也要找出来交由白神医过目。”
药方上若果真有什么差池,也未必就全是偶然,亦有可能是人为所致。
总而言之,每一处都要细查。
永阳长公主便交待下去:“其蓁,你去试着找一找那些方子,或是去宫中殷医官那里问一问可有些存留。”
“是。”其蓁应下,立时退下去办了。
衡玉又同永阳长公主叮嘱颇多。
“好了,既都交待下去了,咱们且等结果就是了。我都不怕,你怕得什么?”永阳长公主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道:“今日本是你收下东宫束脩的大好日子,莫要为此等小事坏了心情。”
衡玉无奈:“这怎是小事呢?”
永阳长公主眼中笑意过分平静:“年少时,多少生死风浪都经历过了,这点尚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的小痛小痒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目光怜爱地看向衡玉和韶言:“你们两个,可想听一听我从前在战场上的经历吗?从前甚少同你们说起,是觉着你们年纪小,怕再吓着了发噩梦……”
而她提起战场上的旧事,便如何也避不开那个人——
听着长公主口中的“时大哥”,衡玉渐有些出神,不由便想到了萧牧。
他这些年,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呢?
自永阳长公主处离开后,韶言同衡玉道了句“恭喜”,恭喜她明日便要入东宫为嘉仪郡主授课。
而后又道:“阿衡,多亏有你在。”
外人只道长公主殿下宠溺阿衡,阿衡在外行事是仗着有长公主府撑腰——
可在他看来,若无阿衡,殿下这些年来恐是难以支撑到今日。
殿下有心病,有心结,无论是躯体还是内心深处皆是病痛相缠,而阿衡是缓解她病痛的药。
一直以来,阿衡皆操心着与殿下有关的大大小小一切事宜——
从前他只觉钦佩,又因于内心悄然认定阿衡会永远同他和殿下在一起,是以便十分心安。
直到此时,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近日便总觉梦将醒的少年,恍惚间对自己长久来的想法,忽然生出了莫大怀疑。
“郎君,您怎么了?”回居院的路上,小厮忍不住轻声问。
少年声音低低,似同自语:“我在想……若日后没了阿衡,我究竟是否能撑得起长公主府,又是否能护得住殿下……”
他以往沉浸在自己这一方小小院落中,自认寻到了内心真正的安宁,可如今忽然想来——这份安宁终究是长公主府所给予的,可他是否有能力能护得长公主府安宁?
阿衡方才说,或有人暗中欲对长公主殿下不利……
他能做些什么吗?
甚至退一万步讲,若有朝一日果真有变故来临,他是否有能力自保?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他以往,似乎当真活得太过天真了。
又因幼时所历,尤为渴望安稳,加之有殿下的包容,以至于从来不愿去想那些不安稳的可能。
阿衡以往常说,想让他多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是否正是窥见了他内心的逃避与自封?
近来便一直在自省却总无答案的少年,此时驻足,视线越过彩檐飞阁,第一次试着认真地看向了高墙外的方向。
次日早朝后,太子回了东宫,头一句话便是问宫人:“吉二娘子可来为嘉仪授课了?”
“回殿下,自是一早便来了的。”
太子闻言便来了兴致,含笑道:“走,瞧瞧去。”
东宫里为嘉仪郡主单独设有读书习字的书堂在。
今日天色明媚,那宽敞的书房内此时大开着窗,暖融融金灿灿的日光将书房染得愈发明亮。
“殿……”
宫人正要行礼之际,却被太子抬手示意噤声。
太子放缓脚步来到窗下,看向书房内那一站一立的二人。
嘉仪郡主执笔,刚写完一篇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