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这是要作何——”管事定声问。
“内侍省与殿院均已查明淮阳郡王遭毒害之事乃是由姜正辅主使,除此之外,更是罪涉与定北侯合谋造反一案,昨夜已于定北侯府内搜出了双方往来之密信!”
为首的千骑卫统领唐闻冷然道:“故我等今奉永阳长公主之诏,前来查抄此处!”
“说到底不过尽是些构陷之言……!”那管事挡在众人面前,虽慌却不惧:“姜氏乃百年士族,大盛开朝天子所赐丹书铁券此时尚且供奉于府中,尔等奉区区所谓长公主之诏也敢强闯妄言查封,可将高祖之诺放在眼中!”
唐闻面色未改:“大盛素来以法治国,姜氏犯下如此重罪,便是高祖有灵,也定只会失望痛心,而绝不可能姑息放任。”
“何为重罪?欲加之罪罢了!我家郎主遭永阳长公主拘禁多日,有冤不得明,有口不得辨……我要见我家郎主!”
唐闻正色道:“正因长公主仁善,念及姜氏往昔功劳,为全姜家颜面,复才未曾处以重刑,而只赐其饮鸠请罪——”
什么?!
“郎主……!”
管事听得此言,心中再无支撑,悲愤交加万念俱灰之下猛地便要扑向那些卫军。
众人拔剑之际,唐闻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再行妨碍公务者,当诛不赦!”他抬手下达命令:“将宅中上下人等押离,入内清点查抄各处,不可有半分错漏!”
“是!”
随着卫军闯入各处,偌大的府邸很快便被惊惶恐惧笼罩。
“如何了!”
吉南弦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偏厅里的喻氏赶忙迎上来问:“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吉南弦面色凝重地点头:“姜令公被定罪,姜府已被查封——”
“内侍省与殿院……到底还是妥协了。”孟老夫人的神态也不甚乐观:“定北侯此番出事,卢龙兵符落于长公主之手……局面这般失衡倾斜之下,为利或为自保而倒戈者只能越来越多。”
宁玉焦急不已:“那姜令公岂非是要……”
“太子妃使人传了密信,道是长公主已与诸臣‘商定’,要赐姜令公自尽……”吉南弦紧紧皱着眉:“怕是就在今日了。”
“那阿衡那边……”喻氏急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今姜令公被定罪,定北侯也出了事,眼看着就……单凭阿衡一人要如何行事?她如今身在虎穴之中,性命就悬在那刀刃之下……眼下如此,咱们不如先想想法子将阿衡救出来吧!”
什么大事不大事,哪有阿衡性命紧要!
此一刻,听得妻子所言,吉南弦也动摇了。
仆从的声音忽自门外传来:“老夫人,郎君,顾娘子来了。”
“快请。”孟老夫人看过去,门被推开,顾听南快步走了进来。
厅门很快在她身后合上,她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交到孟老夫人手中,边道:“……定北侯府被查封之前,王副将他们一行人便已暗中躲起来了,如今城中四处都在搜捕他们的下落……方才他来过了,恐被人察觉他匆匆之下未及多言,只留下了这封信。”
想到王敬勇方才将信交予她时的神色,显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顾听南心头沉甸甸的。
此事已非私事,那算盘珠子也未来得及说明信是给何人的,故而她已先一步将信拆看罢,此时便道:“信上说,他们近日会藏身于暗处,保护接应阿衡,还有便是……”
言及此,顾听南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
孟老夫人也已看清了信上内容,眼神微震之后,慢慢恢复了镇定。
吉南弦几人赶忙围了过来。
今年入夏后的雨水,较之往年尤为地多。
数日阴雨连绵之下,雨水不过刚休一日,此时临近傍晚之际,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雨雾如细细密针,衡玉静坐于窗前,如一株于风中静止的兰。
有些消息过于轰动,她纵是还未见得着韶言,便已经先一步从那些守在外面的女使们低低的谈话声中得知了——
譬如姜府被查抄。
譬如……他出事了。
她那晚于梦中所见,竟不止是梦吗?
诸般念头自脑海中闪过,她全然不知究竟该相信心中的哪一道声音,窗外风雨扑面,她始终一动未动。
直到女使进来掌灯,送了晚食。
“衡娘子用饭了。”女使在旁轻声唤道。
衡玉这才缓慢地转过身,片刻后,在桌边坐下,面色漠然与往常无异。
只她自己清楚,她拿起双箸时,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以将那双银筷握紧。
子时将近,雨水愈急。
自房中离开,来到那座凉亭处,这短短的一段路,衡玉浑身已近要被浇透。
韶言赶忙自亭中而出,拿雨披撑在衡玉头顶,护着她进了亭中,开口时,却是眼神犹豫不定:“阿衡……有件事……”
“我已知晓了。”衡玉道。
韶言一时怔住,好一会儿,才放轻了声音问道:“那……接下来你是何打算?”
“计划不变。”雨声喧嚣中,少女微哑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静:“救太子。”
不管他有没有出事,她都要把接下来的路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