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是谁?
太宰治。
太宰治干脆在夏油杰面前坐下,打开手机啪啪地按了几个键。
放心好啦,我不是来抓你的,也不是来杀你的,太宰治发送信息成功,哼着小曲收回了手机,有人要我盯着你,别让你死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油杰低声问。
太宰治淡淡地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你们太小看现代科技了。
不过你还真的不大安分,太宰治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问,他不是给你钥匙了吗?为什么不去那里呢?
夏油杰的瞳孔骤然紧缩。
太宰治是怎么知道,五十岚凛给他了一把钥匙?
太宰治看出了他的疑惑,撇了撇嘴。
因为是凛派我来的,钥匙也是他告诉我的。
夏油杰突然想低头再检查检查自己的伤口。
是不是血液流失过多所以自己迷糊出现幻听了?
骗人的吧。
五十岚凛不在东京,是怎么知道百鬼夜行的消息?
骗人的吧。
五十岚凛是怎么联系上面前这个少年,并且找出自己的位置?
骗人的吧
如果真的是五十岚凛的话。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太宰治挪了挪,坐在夏油杰的身边,低头玩着手机。
夏油杰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嘴唇动了动,他想问更多东西,无论是离开东京后五十岚凛去哪里了也好,还是五十岚凛和太宰治会是什么关系,或者五十岚凛现在过得好不好。
因为夏油杰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即使太宰治喊来的人的速度再怎么快,都不会比五条悟更快。
算算时间,五条悟也应该清理完了他那边的咒灵,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咒术高专的学生们会为他指引方向,更别提有六眼在,夏油杰根本无处可逃。
他会被五条悟杀死。
因为他罪无可赦。
夏油前辈,还是小小一个的五十岚凛拖着天内理子相当吃力,额头上滚下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他看到双目无神的夏油杰时愣了一下,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夏油前辈?
夏油杰回过神来,双目猛地锁定住还有浅浅呼吸的天内理子。
他声音沙哑:她
她还活着,夏油前辈。
五十岚凛站好,将自己因为使用术式过度而指尖麻痹的双手藏在背后。
那是夏油杰罪的开端。
他并没有因为天内理子得救松下一口气,相反,让年仅八岁的、之前没怎么被训练过的五十岚凛投入战斗,并且还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天内理子尽管五十岚凛本人没有介意,但夏油杰内心的愧疚与悔恨却慢慢地生根发芽。
一旦开始动摇,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灰原雄、七海建人带着五十岚凛一起去做任务死里逃生回来的时候,夏油杰坐在他们的病床旁整整一夜,看着他们肌肤上一道道鲜明的伤痕,这都是咒术界上层错估消息的恶果。
夏油杰内心的恨意长成参天大树。
直到目睹村庄中的人们对拥有咒力的孩子的暴行夏油杰便彻底犯下了所谓的罪。
对,是罪。
夏油杰这十年,一直走在这条被他们视为罪的道路之上。他踽踽独行,与曾经的挚友和同伴为敌。他这十年的诅咒师生涯,和他过去的咒术师时间里重合的,唯有一成不变的咒灵核味道。
但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夏油杰闭了闭眼。
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只是单纯的感叹。
太宰治挠了下头发,怀疑地打量了下夏油杰:我说,你今年至少二十多岁了吧?
夏油杰:二十六岁。
这种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太宰治轻快地说:因为即使存在,也没有必要。
即使是咒术师,归根结底也是人类,还是一样腐烂生臭。
夏油杰扯了下嘴角。
现在得到答案也没用了。
坚持十年的道路被路过的一个男孩轻飘飘地否定,夏油杰却并不难过,也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比起这些,更多的是突然涌上来的疲倦。
即使夏油杰身受重伤,也仍然能感知到,在不远处有非常强大的咒力源向这边移动。
他知道,是五条悟来了。
而他夏油杰最后苟延残喘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太宰治听到五条悟的脚步声,挑了挑眉。
中原中也显然没那么快,不会在这两三分钟之内赶到,那么来的就会是别人。
太宰治看着夏油杰支撑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他走得很慢很慢,太宰治没阻止也没帮忙,抱着双臂站在他的另一侧。
自己赶着去送死。
太宰治啧了一声,觉得麻烦,不想管。
太宰治的眼睫动了动。
夏油杰死的话,五十岚凛应该会很难过吧?
所以尽管夏油杰是他的情敌太宰治还是得去看看。
太宰治不爽地想。
太宰治走得很快,先夏油杰一步走出了这栋楼,先一步看到了五条悟。
在看到五条悟的一刹那,纵使是太宰治,心里未免也咯噔了一下。
那个眼神
五条悟看着站在夏油杰面前的太宰治,一字一句地喊他的名字:太宰治?
又见面了,五条君,太宰治说,这是我们BOSS的意思哦。
我也是按命令行事。
五条悟不想多说:喜欢扎着绷带的小鬼,你最好赶紧让开。
他越过太宰治,看向怔住的夏油杰:或者你自己出来?
夏油杰怔住,其实只是因为太宰治的那句话。
「这是我们BOSS的意思。」
失血过多让他思考起来已经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得出这样的等式。
太宰治口中的BOSS,就是五十岚凛。
离开咒术高专之后,原来去当什么组织的BOSS了吗?
夏油杰勉强扯了下嘴角。
他是想笑一下的。
按照五十岚凛那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摸绝对不努力工作的性格,竟然会去当什么组织的首领吗?
不过也好。
说来奇怪。
夏油杰和五十岚凛相处的时间严格来说,算不上多。
但要细细算来,夏油杰却发现,那些时间像是有人随便在地板上洒了一捧沙子,零零碎碎的,合起来只有那么小的一团,但却落在地板的各处地方,好比贯穿了人的一生。
夏油杰记得在东京街头重逢的时候,倔着性子等了他许久的少年向他看了过来,阳光落在他的眼睫毛上。
夏油杰:凛,要来我这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