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家,献宝船会的成功,以方谨为首的一批官员升了官,连带提携了许多张家子弟;段钧监管工部后,新官上任叁把火,整个工部大调动,趁机安插自己人,许多农收后要动工的工程,他也不避讳给了张家方便。
工部是很花钱的部门,但只要户部钱拨下来,油水也十分滋润;许多原本观望的臣子,竟也慢慢依附过去。
至于段锦,手中本来就有兵部和吏部,去年击退西戎、今年剿了几次匪,加上穆冰瑶带来的声势,玉面战神的声望,一直是几位皇子中最受百姓爱戴的;所以算来算去,太子段钊,宛如受了诅咒,声势直坠。
段钊在太子府不知发了多少顿脾气!
李旭出走,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拿出一百多万两都打了水漂,有去无回;而王家与段钤结亲,虽然王家没说要反水投靠赵王,但一个与赵王有姻亲关系的武将,他怎么还敢视为亲信?
王家的态度不明,穆府就更暧昧;送去的两个侍妾一个被断指送回,一个只能当后院怨妇……这一个个离去,他堂堂太子怎么就好像众叛亲离了一样?
更糟的是,母后给的赤焰军,没有母后说的那样厉害;段锦在一日之内五百人全数歼灭,不留一个活口。
此刻,他就跪在勤政殿,被皇帝直接把赤焰令扔在地上。
段钊咬牙:“请父皇降罪。”
“降罪?你的意思是让朕杀了你?”
段钊毫不怀疑皇帝真的会杀了他,忙磕头在地:“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孽子!一国堂堂太子豢养私军就算了,还伪装流寇占领城池、杀害朝廷命官,这若能饶,还有什么不能饶?”
段钊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太子真是朕的好儿子,朕遣散了莫家军,你居然还敢私藏军队,这一支赤焰你倒是藏得隐密;但是你的赤焰军不是拿来对付敌人,而是拿来对付自己百姓,你这样如何当我大秦储君!”
段钊冷汗淋漓:“请父皇恕罪!儿臣一时误信佞臣怂恿犯下大错,已将弘文馆吴翰、辛传两位洗马罢免斩首,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躺在地上火红的赤焰令,几乎要烫伤段钊的眼。
皇帝一脸沉痛,他如何不明白太子这样做的目的?
他曾告诉穆冰瑶,他是皇帝,也为人父亲,不希望见到他的儿子,为了夺嫡而手足相残;也告诉过袁清砚,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这锦绣江山是天子肩上的重担,不能交给无能之人;而竞争,是看出优劣的方式之一。
皇帝失望看着跪在地上的段钊,他是他的嫡子,他的头却如丧家之犬垂着。
“全公公,传朕旨意:太子无德,律己不严,实乃东宫叁师未尽教导之过,皆罢去其职、降级叁等以为惩戒。太子赴太庙自省一个月,罚俸一年。”
皇帝如鹰般的眼神盯着段钊:“太子,把你手上剩余的赤焰军缴上来。”
段钊惊讶抬头:“父皇!”
“怎么?不愿意?”
段钊气极:“父皇,老七手中有黑豹骑,加上兵部又编列了一支黑云骑,为什么他手中可以有军队,儿臣不能?父皇这样未免太不公平!”
段锦怕夜长梦多,直接给云家军叁千人马一个新身份。
“公平?”皇帝挑眉,浑身散发一种尊者肃杀的气息:“你想与朕谈公平?钊儿,你的太傅都教了你什么东西?你知道太子身份的意义?你是将来的储君,老七是淮王,是你的臣,他手上的铁骑是用来帮你打天下、守江山的;而你养私军是要干什么?篡国?把朕赶下来?”
“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把朕赶下来,却敢用私军来杀害手足、残害你将来的子民?这是你太傅教你为人储君的道理?”皇帝气得把桌上镇纸直扔下地。
“儿臣知错,请父皇息怒。”
皇帝吹胡子瞪眼,火冒叁丈:“你想跟朕谈公平,朕告诉你,在储君的选择上,从来靠的就不是公平!如果你一意孤行,不以百姓为心,朕对你公平,就是对天下百姓不公平、对先祖打下来的基业不公平!”
他拍拍自己的龙椅,说话掷地有声:“这个位置不需要公平,需要的是强者、有能力的强者、得民心的强者!你懂不懂!”
段钊咬牙,脸色涨红,头也低得更低。
皇帝的话让他觉得难堪,好像在暗示自己,在他心目中,他比不上段锦,他不配坐上那张椅子。
当他走出勤政殿,迎面走来一个妖娆魅惑的女子,她对他一揖后,与他擦肩而过,在没人注意下,纤手大胆去握了一下段钊广袖中的手,让他神情一凛。
回过身,璃贵嫔对他嫣然一笑,似是给他打气,然后转身请全公公通报。
太子出宫前,先去探望皇后,毕竟又要去太庙自省一个月。
皇后的身体一直孱弱。
“母后。”
“太子来了?”
皇后坐在软榻上,她已经知道皇帝下的旨意;东宫叁师罢黜,连降叁级,这是杀鸡儆猴;而赤焰军被缴,也等于把太子的手捆了起来,皇后脸色更显苍白,那赤焰军是她莫家最后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