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抬手放在案面,静静地望向曹氏,温声道:“表妹与姨母想来是有自己的考量,才会今日启程,阿娘不必多虑。”
云臻恰到好处嗤了声,堂中每个人都听见。
云彦蹙眉,谢瑛扭过头去,淡声笑道:“阿姊有话说?”
云臻攥着帕子,不愿落她下风,遂仗义执言:“筱娘缘何走你一清二楚,何必假惺惺的装好人?”
在座无不噤声。
云彦不解,却知道替妻子开口:“阿姊又说胡话。”
云臻和离在娘家,早就看惯了云彦对谢瑛宠溺的嘴脸,故而心中愈发不忿,啐道:“你这十几年的书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啪”的一声响动,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堂中每个人都看过去。
谢瑛正襟危坐,收起面上笑意,冲着云臻冷冷看过去。
她这么严肃,倒让云臻一下哽住,手心全是汗,却又强撑着不肯低头。
“既然阿姊开口,这件事便必须有个了断,不管是表妹还是阿姊,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
曹氏与曹姨母面面相觑,嘶了声疑惑的看着她。
孟筱脸唰的红了,抖了抖唇,想走。
谢瑛哪肯,使了个眼色,白露和寒露立时挡住门口,将人拦下后逼回座位上。
“把人带上来!”
云臻瞟了一眼便坐不住了,口脂店的掌柜被摁在地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发出支吾的叫声,他抬眼就望见云臻,两个眼珠瞪得滚圆,膝行往前爬,又被人强行摁着肩膀压下。
“瑛娘,你这是何意?”
“阿娘,咱们府上胭脂水粉向来都在李记采购,这回换了铺子,便是这位掌柜经营的,前两日我病着,不曾想是被人下了毒。”
话音刚落,曹氏下意识看了眼云臻,心里暗暗升起不好的念想,她的女儿,她太清楚了,逞强又霸道,做事从不多加考虑。
“阿娘,姨母,咱们都不是外人,便不藏着掖着。
我已亲自审问过,供词在此,上面有他亲笔画押,日后送去衙门也有对证。”如是说着,白露将封好的证词拿给曹氏看。
曹氏打眼一瞧,立时瞥到云臻的名字,后背唰的一凉,忙合上,喝了口茶冷静。
“若只害我便也情有可原,但彦郎是阿姊的弟弟,阿姊竟给他下药,令其浑浑噩噩被人搀扶着去了梧院偏房。”
云彦大惊,放在案上的手忍不住握紧,额间太阳穴突突直跳。
孟筱哭的更是厉害,忽然冲出去扑通一下跪在堂中。
“姨母,阿娘,都是筱娘的错,是筱娘鬼迷心窍,爱慕兄长,是筱娘厚颜无耻,这才会出此下策,要打要罚,筱娘绝不二话。”
脑袋磕着青砖,很快发红。
谢瑛冷眼望着她,再度看向云臻,云臻不似孟筱这般低姿态,她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明明心里毫无底气,却还要装的气势汹汹,实则一戳就慌,一问就乱。
曹姨母听了,浑身冷汗直冒,哑言道:“你向来都是个乖巧的孩子,怎么..怎么会糊涂到此。”
哆嗦着唇,复又想起什么,连声又道:“还不快向你嫂嫂跪罚!”
孟筱哭的梨花带雨,当即又朝着谢瑛深深跪拜,边哭边自责:“筱娘实不该妄想兄长,不该自作多情忘了自己的身份,都是我的错,请嫂嫂责罚。”
众人已经了解了大概,给谢瑛下毒令其自身体孱弱自顾不暇,给云彦用药,借机让他和孟筱酒后乱性,被人发现也只能将孟筱收进房里,日后抬妾抬贵妾都有法子。
谢瑛不说话,就那么旁观她的痛哭流涕。
曹氏舔了舔唇,将要开口,被云彦一记眼神劝住,只得默默咽回去,由着孟筱哭。
曹姨母站起身来,面上尴尬,也不管辈分便也朝谢瑛行礼。
曹氏忙起来去扶她,嘴里念叨:“阿姊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瑛娘吗,你起来说话。”
两人拉拉扯扯,堂内乱作一团。
哭声,劝阻声,叹气声。
云臻撇嘴:“表妹怎么就配不上六郎了,她和六郎青梅竹马,志趣相投,门第又....”
“四娘,你闭嘴!”
曹氏实在气的头疼,狠狠骂了过去。
云臻鼓着腮帮,冷哼哼。
云彦握住妻子的手,随后起身朝孟姨母作揖,又转过头对着孟筱说道:“六郎今生只有一个妻子,便是阿瑛,往后也不会纳妾通房,表妹若还想有这门亲戚,便要自重,不可再行差池。”
他义正言辞,身量端的很是挺拔。
孟筱哭岔气,嘴里却还在念叨:“都是我的错,嫂嫂别生兄长的气。”
傍晚,曹氏心口发疼。
谢瑛吩咐厨房炖了补药送去,自己也在旁边侍奉。
她抬了抬眼皮,见曹氏欲言又止,便先行发话。
“阿娘,是我罚的过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