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还糊里糊涂, 若没真凭实据,我能信口冤枉瑛娘?自然是有人亲眼看见,原想留些情面,可瑛娘堵着门口不让进,便不能怪我们不讲理。”
“阿娘,你若还想要我这个儿子,便不要再说了。”云彦上前,眉眼中痛苦挣扎,他望着曹氏,不敢回头再看谢瑛,紧抿的唇艰难开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处置,阿瑛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要清楚,她断不会...”
“不成。”谢瑛简短两字,说的坦荡直接,她站在高处,也不打算走下阶去,今日之事即便不想闹大,也不得不闹大了。
无缘无故被泼脏水,没道理不还击回去,何况她掏心掏肺把曹氏当亲娘供着,一朝翻脸怎就如此丑态毕露,如此咄咄逼人,不是她要闹,而是她们逼上门了,那就别怪她绝情。
能怂恿曹氏做出此事的,无非云臻和孟筱,云臻知道周瑄,但她不敢将其身份告诉任何人,且她只是听谢府丫鬟提过两句,依照谢宏阔的计划,断不会让云臻听去不该听的东西,云臻即便再恨她,也会因为云家而牢守秘密。
那么只能是孟筱,她只一个目的,逼她与云家彻底闹翻,逼迫云彦向曹氏和忠义伯妥协,而后自己顺理成章做云家娘子。
如意算盘打的精明,手段着实下作恶劣。
“不成,曹娘子往我头上盖得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让我声名狼藉,这辈子抬不起头。看来伯爵府的家事都处置的差不多,准备料理我这个外人了。”
她这么说,把话题不觉引到云彦中毒之事,也是为了鞭打曹氏,果真,曹氏脸色骤变,显然并未追究。
归根结底,她是护短。
角门外,人渐渐多起来,方才的场景很快被传播开,诸人等着热闹,也等谈资好去夸口。
曹氏见状,沉声说道:“有什么事去屋里说,别叫外人看笑话。”
这会儿倒想起来是笑话,谢瑛定不肯。
“若我有错,当初给的便不会是和离书,而是休书。
云六郎因孟表妹和云四娘才中毒不起,曹娘子受孟表妹欺骗让她同云六郎同床,我不肯,便写下和离书。”
她一字一句说的不卑不亢,围观的这都明白两人因何分开。
云彦心内惊骇,数度觉得耳鸣脑疼,随之心内陡然悲凉。
谢瑛继续驳斥:“事后我着亲随远去南诏查问真相,有理有据证实孟表妹和云四娘所行罪恶,终究家丑,我便将罪证一应交托给云家自行处置,然曹娘子念及亲情,含糊敷衍,此事便不了了之。”
吸气声哗然不绝,曹氏颜面尽失,偏寻不出错,何曾想过谢瑛会振振有词反驳自己,她是长辈,即便有错也不能如此不留余地。
“此其一,我业已解释清楚,缘何和离,来龙去脉简单了然。
其二,曹娘子未受邀请擅自登门,不分青红皂白张口便说我当初背着云六郎找人,此等污名我着实不敢认,您若有凭证,只管公之于众,我绝无二话。
若没有凭证信口诋毁,今日之事除非你低头认错,否则断不能轻易了结。”
“你...”
“嫂嫂,姨母好歹是你长辈,纵有不是你也不该这般侮辱她。”不远处,孟筱拉着云臻走过来,义愤填膺。
谢瑛见状,不禁莞尔笑道:“现下曹娘子是你的长辈,却与我没任何关联。”
“瑛娘,你怎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曹氏心惊胆寒。
“阿娘才知道吗?”云臻听得又气又堵,“她装的端庄温顺,毕恭毕敬,实则背地里刻薄傲慢,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她就是仗着...”
云臻哑言,愤愤甩袖转身。
孟筱福了福礼,小心翼翼走过去,“嫂嫂..”
“别叫我嫂嫂,担不起你这样的人称呼。”谢瑛当真反感孟筱的虚伪,此时她故作委屈,眼圈也都红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看见你跟别的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便跟姨母多嘴,你要骂骂我就是,不要牵连姨母,她是心急上火,并非有意为难你。”
“哦?何时,何地,同何人上的马车?”谢瑛拎起唇,绯色牡丹花帔子勾在臂间,纤细的腰盈盈可握,乌发拧成单髻,只插着枚双股金钗,言语间自带威严。
孟筱咬着唇,欲言又止,她回过头,可怜兮兮望向曹氏,又望向云臻。
云臻莫名其妙,忽然涌起后怕,她慌忙避开孟筱视线。
“姨母,其实四姐姐比我知道的更早。”
云臻怔愣,歪头慢慢瞪向孟筱,曹氏倒吸口气:“你怎不早点同我说?”
谢瑛腰身笔直,看她们三人拉扯后各自不同的表情,不禁没了耐心,“四娘,是吗?”
云臻忽的抬起头来,滚圆的眼睛似要绷不住,她舔了舔唇,千言万语涌到胸腔,挤到喉咙,她使劲往下咽。
周围人的目光皆落在云臻身上,她一咬牙,低头道:“我可不知情。”
孟筱僵住,难以置信的回瞪过去,关键时候,惯爱张牙舞爪的人怎么偃旗息鼓,怂包起来,她攥了攥手,沉心酝酿一番,眨眼间泪珠又泛起。
“四姐姐,我亲耳听你说的,你忘了吗?”
云臻愈发脑大,心虚的小声斥道:“你自己听错了,别扯到我身上。”
孟筱唇哆嗦着,忽然跪下,冲着曹氏哭道:“姨母,我若说谎,便叫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死我。”
曹氏深受触动,正要说软话把人扶起,忽然传来肃声斥责。
“你所犯之事,天□□不了,本官可以。”
众人抬首看去,人群当中闪开路来,身穿绯色官袍的吕骞举步从容,自护卫前闪身而出。
云臻咽了下喉咙,下意识低头。
孟筱手脚发麻,往后瑟瑟缩了缩身子,强颜镇定,可垂下睫毛时,心慌如鹿撞。
“方才谢娘子着人去官府送罪证,本官恰好在旁,顺道看了眼。关于孟筱和云臻下毒谋害云彦之事,事实清楚,证据详实,亦有南诏本地官印为证,故将此二人酌定收监,以待核实定罪。”
曹氏眼前一黑,直直往后仰去,云彦忙过去扶住,听见云臻咬牙质问:“吕郎,你如此绝情,一点都不念夫妻情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