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肤略微黑了些,加之每日涂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健康,她坐在灯烛前,揉着发酸的腿肚,从未有过如此怯意的满足。
京城偶尔有消息传出,大都与谢瑛无关。
除去何琼之要被调往边关。
谢瑛托着腮,不由想起分别前,何琼之对自己的承诺。
他重情义,一旦答应下来,便是死也不会背弃。
并非乱世,而何琼之又在京中任要职,即使真的要遣大将前往边关,也该挑选旁人,断不该轮到何琼之头上,谢瑛猜,是周瑄与他对峙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拨弄了烛心,暗道:终是连累了何琼之。
明晃晃的殿内,浑身肃杀的周瑄居高临下的逼视何琼之。
他冷笑着,伸手指向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布置。
“厚朴,她和孩子,究竟藏哪去了。”
何琼之跪在地上,神色微微一变,然依旧不肯松口:“臣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周瑄合眼,睁开时淬上寒意:“你不要跟朕装糊涂,朕之所以容忍至今日,只是怕她动怒,怕她伤了自己和孩子,你当朕一点都不知,全由你和她串通好欺瞒朕,当朕是瞎的不成?
厚朴,朕给你机会说,别逼朕,别逼朕不顾念年少的情分,做出什么恶事,你我还是兄弟,情同手足。”
何琼之一动不动,心知此番在劫难逃。
他深吸了口气,毅然决然的摇头:“臣真的一无所知,臣...”
“咣当”一声,临近的雕花屏风被踹到。
周瑄讥嘲一般,冷冷望向他:“珠镜殿大火当晚,你醉酒瞒过搜寻,侍卫里里外外全都找过,别说你不知当时她藏在何处。”
幽冷的声音渗着杀戮,周瑄凝视何琼之,犹如嗜血的虎豹,下一瞬便有撕裂万物的力量,他隐忍,克制,蓄积着愤怒一层层堆积上涌。
他笑了笑,拍向何琼之的肩膀。
“她当时,躲在你衾被里吧,贴的多紧,连侍卫都能瞒过,嗯?”
何琼之身子一颤。
周瑄用力往下一摁,四目相对,宛若飞火流星,胶着激烈。
何琼之张了张唇,额头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却看见当今愈发阴鸷的眸子,沉下来,比浓云压城更为叫人胆寒。
“她怎么求你的,怎么求着你说服你去背叛朕!你留她住了几日,你和她又到底做过什么,做过什么朕不知道的事!
何琼之!朕问你话,看着朕的眼睛,回答朕!
你对谢瑛,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说!”
何琼之被震得惊愣惶恐,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耳畔不断回想他的那句话,像利刃割着皮肉,一点点掀开血淋淋的骨头。
“你对谢瑛,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
他瞪大眼睛,被那怒火冲天的逼视惊得忘了回答。
“我..微臣没有,绝对没有!”
他发誓,想让周瑄相信,可思来想去竟找不到强有力的承诺,他到底为何帮助谢瑛,单纯只为了年少感情,还是真如陛下所说,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何琼之茫然四顾,嗡名声起。
清思殿内布置温馨素雅,处处都能看出孩子的踪迹,数月前陛下便命人用金丝楠木造了个床,亲自在上头刻字。
纸鸢、泥塑、颜色鲜艳的各种面具,小孩衣裳,包被,应有尽有。
周瑄忽地直起身来,幽眸泛着点点碎光,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强硬,反带了些许柔缓温润。
“厚朴,你把她和孩子,还给朕。”
“陛下,我..我真的没有。”
硬着头皮抗,何琼之几乎丧失辩驳的力气。
“朕在你床上,找到过她的青丝,朕给你机会了,厚朴,只这一次了,你听清楚。
今夜你如若不肯坦白,明日即刻启程离京,去边关镇守,非召不准回京”
何琼之双手伏地,不卑不亢道:“十一娘的确没死,但臣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从送亲那一日起,她便彻底没了音信。
陛下日夜监视何家,想来应该清楚,我不可能跟她有联系,我更不可能知道她如今去了何处。
至于去边关一事,臣全凭陛下旨意!”
“何琼之,朕一定能找到他!”
周瑄咬着牙根,慢慢踱步到雕牡丹纹香炉前,抬手拂去袅袅白烟,转身冷着眸眼笑道:“临走前,朕要为你赐门好亲事。”
御赐婚礼,闹得京城无不羡慕。
御史大夫之女嫁给何大将军,文臣武将联姻,背后又各有靠山,众人都道何大将军风光无限,却不知此中究竟发生了何等隐秘之事。
何琼之出京那日,周瑄站在城楼上远眺。
一如当年,他身穿甲胄携三千精兵奔赴边境,彼时何琼之相伴左右,而今只他一人,形单影只。
承禄暗暗叹气,周瑄扫了眼,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