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乍然离开,他还有点舍不得。
“你求我作甚?”他嗓音有点低沉,不自在的伸手摸在喉咙,视线避开谢瑛。
“帮我带封信,给我阿姊。”
紫霄观后山,谢蓉正在攀够梅枝,过了赏花时节,梅树上陆续开始发芽长叶,她身穿道袍,垫起脚来迎风吹得簌簌鼓动。
她病了一个冬日,尤其知道谢瑛死讯后,一夜之间多了不少银丝,如今不到三十的年纪,整个人显得没甚生机。
顾九章偷偷绕到后山,看见谢蓉怀里捧着一堆枝子,想上前,听到男人开口。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这辈子我只要你。
我不强求,你若一直住在道观,初一十五我来看你,你若愿意跟我走,我八抬大轿风光迎你进门。
阿蓉,我错过你一回,不想再错一次。”
顾九章又猫下腰去,这才看见树后还站着个人。
谢蓉无动于衷,怀抱着梅枝往前走。
顾九章见过澹奕,当初他进京,他们打马经过,一身绿袍的澹大人面容肃沉,三十而立的年纪浑身上下都有股过分的老成。
关于谢家娘子和澹奕的传言,他倒是听过一嘴,记不大清,却也知道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谢宏阔那老东西横生阻拦,澹奕被迫离京,谢蓉嫁给了崔氏的母家,崔姓望族。
顾九章捂着嘴,怕呼出热气。
瞧澹奕虔诚认真的跟在谢蓉身后,仿佛不是工部那个苛刻的郎君,脸上有着不常见的柔情。
“澹大人,你看看你,再看看我,你是京中风头无两的清流新贵,只要你想娶娘子,定有大把选择,且都比我更好。
我嫁过人,生了两个孩子,又都折了,在道观生活本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你偏要拉我出去,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你可知我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你的这份喜欢,太沉重,我根本承受不起。”
“阿蓉,我可以辞官,你跟我走吗?”澹奕上前,欲拉谢蓉的手,反被她避开。
“你若辞官,便是把我置于不义之地,澹大人,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便都让他过去吧。”
两人沉默许久,澹奕走之前,仍态度坚决。
“你高兴,我怎么样都好。”
顾九章感慨,着实没想到外表瞧着冷淡严厉的澹大人,竟如此重情重义。
没提防,踩了根树枝。
谢蓉顺势看来,凉声发问:“是谁?”
顾九章拍拍屁股爬起来,张口就叫“阿姊。”
“请自重。”谢蓉没少遇到诸如此类的香客,出言轻佻,跟谁都像认识许久一样。
“阿姊,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四下逡巡,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信塞到谢蓉手里,“莺莺还活着。”
他打开折扇,转身往大殿走去。
谢瑛说过,交过去信,一定不能让旁人看见,一定不能逗留太久。
他去大殿上了柱香,提步上马时,看见站在阶下眉眼冷凝的澹奕。
顾九章打了个怵,继而勒着缰绳绕过他,头也没回,状若无恙离开。
谢蓉边看边掉泪,眼圈红红的,信上叫她不要担心,谢瑛说自己处境很好,躲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等时机合适,她会离开京城,最末尾,让她看完焚毁。
谢蓉抹着泪去点烛火,一抬头,怔愣住。
澹奕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目光盯着她手里的信,似乎猜到什么。
谢蓉起身,强装镇定把信凑到火苗处,很快便烧成了灰烬。
“你怎么回来了?”
澹奕走进门,看案面上灰黑色的痕迹,他捻了把,抬眼看向谢蓉:“是不是十一娘?”
第54章 挨捅了◎
院落清幽, 偶尔听到鸟雀踩到树枝的声音。
澹奕指腹染黑,目光灼灼望着谢蓉。
“是不是十一娘?”
“不是。”谢蓉打断他,背身抱起手臂。
“阿蓉,陛下一直在找她。”
“那又如何, 她是我妹妹, 只要她不愿意,谁都不能强行改变她的意愿, 陛下也不成!”谢蓉想到当年的自己, 咬着唇,浑身发抖。
澹奕沉默, 他曾做错决定,没有答应谢蓉带她离京, 酿成今日后果, 他已然悔不当初, 曾自卑自贱, 生怕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怕她终有一日记恨自己, 宁可忍气吞声远走他乡,也不敢冒险带她私奔。
他忘不了那夜谢蓉伤心绝望的眼神。
这么多年,他用夜以继日的辛劳麻痹自己, 唯有如此才能不陷入内疚悔恨,而今归来,他只盼好好弥补谢蓉, 弥补那些年她因自己放手而受到的委屈。
“澹大人,若你还顾念我们一点情分, 便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