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章站在门外等了许久,直到谢瑛发出咳嗽声,他才踱步进去。
“怎么不用膳?”
小几上摆着膳食,箸筷未动,谢瑛躺在床上,翻身朝里歪过去。
顾九章端起碗来,弯腰去拍她的肩,谢瑛反手一挥,碗筷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外头人听见动静,想进门收拾,被顾九章阻止,便都守在门外,只听见里头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响声。
他们面面相觑。
“莺莺,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说罢,狠狠将小几上的盘子一把拂落,七零八碎的声响令门外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与此同时,顾九章俯下身去,凑在谢瑛耳畔说道:“莺莺,你们还会有孩子。”
谢瑛惊愕的抬起眼,揪住他衣领。
“你说什么?”
“你们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但现在不行,那孩子会要你性命,让你血崩而亡,我不能冒险,即便陛下在此,他也不会留下孩子,他也会选你。”
“顾九章,你是说他..他还活着。”谢瑛悲喜交加,生怕是场梦。
“是,他还活着。”
谢瑛眼泪模糊了眼睛,狠狠咬了下唇,疼痛感让她知道这一切是真的,她松开顾九章的衣领,慌忙擦去眼泪,小声问道:“你为何之前不与我说,为何非要等到现在?”
“若非你反应如此剧烈,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但你的举动已经超乎我想象,即便我做足了准备,也从未想过你会为他自尽,那一刻,我几乎要跟你坦白,差点便功亏一篑。
陛下活着的消息,不能走漏半分风声,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他们若是看出端倪,便会去皇陵查找真相,届时陛下返京途中定会遭遇重重伏击和阻拦。”
“他去哪了?”谢瑛怔怔的问,她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否则周瑄不会不告而别。
“朝廷出了内鬼,将军事舆图当做交换出卖给西凉各国,陛下不得不赶至西凉,阻止他们的交易,否则我朝将陷于被动,而何大将军与他带领的四十万铁骑,亦会被左右夹击,处于劣势。”
谢瑛迷茫的望着他,点了点头:“是我害了孩子。”
她想起自己插入胸口的簪子,若当时不这么做,或许孩子会很健康,他不会非得落下不可。
顾九章闭了闭眼:“是我自作主张,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
莺莺,比起孩子,你更珍贵。”
殿内不时传出骇人的喊叫,两人似乎争吵起来。
屏风被踹倒,不多时,顾九章衣领松松垮垮,边往外走边整理腰带,宫婢忙低下头去,黄门看了亦觉得面红耳赤。
再往殿内瞧,谢娘子伏在软枕上,仿佛在哭。
周恒听闻消息后,不断嗤笑顾九章的愚蠢痴情。
“还当他多有出息,为了一个女人折腾成这副模样。”
谢宏阔笑:“我家十一娘,自小忤逆不孝,唯独长了张好看的脸,即便性情不好,也在男人身上吃的开。
你瞧陛下,云六郎,哪个不被她迷得团团转,九爷年轻,冷不丁碰到硬茬自然不肯放手,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征服。
男人便是如此,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
周恒余光往谢宏阔扫去,拨弄拇指上的扳指,慢条斯理道:“谢大人这番话说的甚有道理,只是本王不明白,谢娘子究竟是不是你跟令夫人亲生,为何你们谈论起她来,就像是谈论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谢宏阔长叹一声,扭头说道:“她打小就跟家里犯冲,我跟夫人曾找人替她批过生辰八字,她命里克亲,是个很是阴毒的命格。
如今全都应验,她强盛之时,谢家倒台,二娘自尽,我被流放黔州。她虚弱之时,我回京复职,谢家大有起色。
所谓此消彼长,她被什么压一压,谢家便会稳步向前。”
周恒没有挑破,眉眼间的鄙薄已经说明了态度。
总有人能将不疼自己女儿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自以为是。
两月后,正值夏秋交汇时节,七月流火。
宫中传来急报时,大军已经逼近皇城。
彼时周恒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盘算着小皇帝登基,他为自己谋取什么封号,什么权势,他打量的周全,却不防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
“不可能,军队怎么可能如此快速返京归来,何琼之又怎会安然无恙?”
他支着身子,从轮椅上站起来,很是慌乱,更多是想不清,想不明白,怎么死了的人又活过来,且带着千军万马将自己围堵起来。
“召集禁卫军,组织反击!”
身为主帅的周瑄一路冲锋在前,自西凉大战得胜后,便集结十万兵马率先赶赴京城,一路攻城略地,无往不胜。
宫门紧闭,城墙上弓箭手排布开来,箭矢密匝如雨,滚石,火油相继而来。
周瑄命将士搬来云梯,鸣鼓开道,号令一刻钟内夺取宫城。
将士信心饱满,不惧生死,一波接一波爬上去。
很快,宫门被从内打开,他一夹马肚,扬起“伐逆”的旌旗,率领将士浩浩荡荡直冲宫门。
内里的人见状,慌忙丢盔弃甲,原先便不甚整装的队伍四散开来,各自为着逃命抱头鼠窜。
有人忽然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