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总是梁潆说,他只负责听。
然而对面久久无声,耳畔只有无尽的电流音,双方莫名陷入到一阵古怪的沉默当中。
沉重中,发酸的手臂让梁潆意识到自己眼下不正常的姿态。
梁潆现在正站在床沿,身体前倾,一条手臂高高举着。
这是个不那么好把握重心的姿势,也亏得梁潆下盘够稳健,如若不然稍不留神她就得跌下床去。
这也是个很可笑的姿势。
梁潆心想还好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否则她一张脸都丢光了。
“怎么不说话?听得到吗?”
许久没有听到梁潆的声音,尤金大概以为信号又断了。
“听得到。”梁潆收回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是打算把那条伸出的手臂收回,但她刚一动,耳畔的电流音立时变得更响了,梁潆无奈一笑,只得继续维持住那个可笑的姿势。
“我……”心情不太好。
以往面对小狮子的时候,梁潆总能直截了当地坦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但是现在,他们的身份转变了。
梁潆在心里暗暗叹息,终究还是会有所顾忌。
“你心情不好。”
手腕上传来的模糊语音,让梁潆倏地抬起眼帘。
未尽之语被吐露,被陈述,不带犹疑。
梁潆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刹跳空了半拍。
“嗯。”梁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出了点事……“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有像之前一样事无巨细的和尤金倾诉、分析之前发生的事。
梁潆自觉并非圣人。
她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在倾诉、分析的过程中情绪上头,一时冲动就把自己的那点后悔也宣之于口。
梁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旦她向尤金表露出后悔的意思,对面这位贝斯特二殿下绝对会立刻命人折返回来接她。
而到时候,她和这个时代人类的关系可能就会因为她的这点小情绪,变得不可挽回。
帮助贝斯特攻占人类固然更加轻松,但是如此一来,地球的开发和归属权势必很难再真正回到人类的手中。
前人的苦心孤诣、千年等待,最后不该只换得一个地球易主的结果。
梁潆心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种族大义的人,更不是一个会为了什么大局而牺牲自我的人。
但是……也许他们华国人生来血脉里就隐藏着对于生养故土归属权的偏执吧!
所以就算很难,就算心里已经生出后悔,梁潆还是想尽力试一试。
尤金似是不信,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了吗?”
“嗯。”
那头的尤金像是叹息了一声,口吻是无奈的,“那好吧。”
顿了顿,尤金还是坦诚道:“其实之前和运输舰对接联络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是那个叫殷雅的丫头又吵你了对吗?”
因着是兽人族,贝斯特人习惯将性别分为雄雌。
而他们通常叫孩子为幼崽。
丫头这个叫法是尤金从梁潆那里学到的。
梁潆听了尤金的话沉默了片刻。
所以,这通无比艰难的语音通讯是有备而来。
难怪来得那么及时……
“梁潆?”尤金的语气带着惴惴。
梁潆勾唇一笑,释然了。
对方能像这样对她坦诚,就已经给出了他的态度,不是吗?
更何况,探路的体贴、真心的关切也做不得假。
“头还会痛吗?”梁潆岔开了话题。
对面明显松了一口气,口吻轻松带着一点点娇气,“偶尔还是会很痛。”
“你不是带了吃的吗?”梁潆担忧地问:“吃了也没有用吗?”
尤金道:“父皇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我还不清楚,我打算把那些吃的都留给他。”
听着多少有些可怜呐。
梁潆怜惜道:“那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