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拉西扯互相试探了半个小时后,那夏薇终于直入了主题。她从坤包里掏出了一个样式古板的首饰盒,轻轻打开,里面安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石。
“这块玉石是夏家的传家之宝,我母亲素所珍爱。只是近日这玉石连发怪状,实实在在是诡异莫名。还请先生看一看,我也好求个安心。”
林简却不忙接过那玉石,他笑吟吟道:“夏小姐不是已经见过萧先生了么?何不请教萧先生呢?”
夏薇从容一笑,不慌不忙:“我前几日是拜见过萧先生,当时也提及过此事。只是萧先生说术业有专攻,这珠宝死物,确实非他所长。”
萧振衣会的是算命占卜,讲究的是要生灵活物,夏薇确实没说谎。
林简沉吟片刻,伸手去取那玉石,谁料手指一碰到,就冷得打了个激灵。
不对。
自古以来,确实有“凉玉”的说法,说上好的玉石触手生凉如浸井水,但也不会冷得就像是在冰箱里冻过吧?
这下林简不敢动手摸了,他连着盒子取过来细细端详,却没有发现一丁点异样:这玉石光润剔透,色泽温厚,在紫红色天鹅绒里微微闪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块美玉。
林简心里犯了嘀咕,他把那玉石连盒子举高,准备借着阳光再打量打量,谁知这盒子刚一对准阳光,他手上就猛地一沉,几乎拿捏不住脱手而出。
他慢慢把盒子放下,心里算是有了谱:见日光而避趋之,这种特性还算常见。
“夏小姐不必担心。”他清了清嗓子,道:“一般的玉石表面都有细小孔隙,可以吸纳外界的物质。这块玉应该是在阴暗处放久了,已经吸饱了阴气,骤然放置在阳气灼烈的场所,自然有种种异相。只要把这块玉在烈日下暴晒数日,阴气自然就消失了……”
“阴气?”夏薇浅浅蹙眉,似是没太明白。不过她很快又微笑起来,语气从容:“那么,如果在玉石阴气未曾消磨干净之时,便有人把它给佩戴在身上……又会有何影响?”
“但凡生灵,大都喜爱阳气而厌恶阴气。这样阴气浓重的玉石,对人的运势健康,自然都有影响。”
“喔?”夏薇轻轻重复:“运势健康,都有影响?原来是都有影响……”
她垂下眼帘,盯着面前的一杯冷茶,神色极为古怪莫测,好像还有一丝……怒色?
良久她慢慢抬起头来,面容重又古井无波。
“林先生,不知道您接不接住宅布置方面的业务?”
她把那玉石盒子盖上,缓缓推了过来。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所以你就答应帮她看风水?你不是说不喜欢她试探过去试探过来的么?”
萧振衣瘫在车座上,一脸鄙夷的盯着林简。
林简朝他翻了个白眼:“她都出这么高的价格了我还不答应,那岂不是更惹人怀疑?再说你不是也答应一起去了,叽歪什么?”
“我那是被我亲爱的哥哥逼得没办法,我还欠着他好几千万呐……”
萧振衣幽幽叹息,闭上了嘴。
林简嘿嘿一笑,扭头朝着司机座上安稳如山的苏洛就大拍马屁:“夏小姐是苏氏的投资人大客户,我这个苏氏的高级顾问,自然是要帮公司分忧的……”
苏洛默默回头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悬浮车在一栋摩天大厦后拐了个弯,驶入了一条隐秘而偏僻的林荫小道。道路两边葱葱郁郁,全是修长茂盛修剪优美的名贵树木。悬浮车在参差纵横的绿荫下迅疾飞掠,最终停在了一条白石子小道的入口旁,夏薇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笑吟吟立在路口处。
“欢迎各位。”夏薇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依次下了车,默默跟在了夏薇身后,随着她在花草掩映的小道中左拐右转,踏着点点散落的树叶花瓣走进草木深处。
林简左右四顾,欣赏着沿途竞相盛开的各色花卉和旁逸斜出别有意趣的稀奇树木——他不懂园林,也不懂艺术,却还算有常识:但要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辟一块如此大的绿地专供消闲欣赏,这夏薇的财力果然是不容小觑。
转了第三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草坪绿地树木葱郁中,正稳稳托出一栋红砖黑瓦,颇为古色古香的别墅来。
苏洛抬头仰望那别墅,忽的开口:“早听说顾氏在市中心有一个叫绿意的别墅项目,没想到夏小姐也是客户之一夏薇悠然转头,眉眼盈盈:“苏总果然是消息灵通。其实我一天到晚奔波在剧组,这别墅大半时间都是我妈妈住着。现在她回了老家,这栋别墅也就成了空置房了……要不是今天陪着诸位来,只怕我连房子的布置都忘了。”
她向前数步,举足要迈下小路尽头的石子台阶,却忽的脸色大变。
——别墅的大门歪歪扭扭,正在风中摇晃呢!
夏薇三两步跳下台阶,拔腿就朝别墅狂奔而去,剩下三人愣了一愣,赶紧追上。
这夏薇看似文文弱弱,却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她在前面越跑越快疾若闪电,几步就把萧振衣林简抛到了后面,只有苏洛紧紧跟上。直到她冲进大门后半晌,萧林两人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到大门处,捂着胸口喘息。
“我去……”林简扶着墙喘息,“简直就——就是短跑冠军啊。”
萧振衣稍好一点,他勉强站直身子,对着林简做了个“灵泉”的口型。
林简倒吸一口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没想到那种玩意儿还真能强身健体?”
“人家命好没办法。”萧振衣推开门:“——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气?”
确实有一股酒气——馥郁醇厚,又有淡淡甜香……正是林简在玛利亚奉送的草莓上闻到过的气息,只是要浓郁了十倍不止。萧振衣与林简顺着味道踏入玄关,在典雅空旷的客厅旁拐了个弯,迈进了一间纯白一色,毫无装饰的宽阔房间里。
雪白地板的中央是一大滩碧绿清澈的水洼,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倒在水洼旁,手里还紧紧攥住。苏洛与夏薇立定在水洼两侧,正俯身细细查看那碧绿剔透,酒气扑鼻的液体。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双颊都有些微红,好像被蒸腾的酒气熏过一般。
林简向前走了数步,想看个仔细。
没等他探出头去,比之前还要浓郁数倍的酒香便扑面而至,陶陶然熏熏然,中人欲醉,绕鼻不去……
林简的脑子有些迷糊了,一种奇特的平静的安详快乐充溢了他的大脑。他好像被酒气熏得有些醉了,脑子里的念头思绪开始渐渐恍惚朦胧,安宁而祥和的喜悦捕获了。无忧无虑,心定神宁,他仿佛在云端浮沉飘荡,说不出的轻松适意……
可是不太对……他恍恍惚惚的想,不太对……我的酒量似乎没差到这个地步……闻一闻就醉了……
这点煞风景的疑问就像水面上的一点涟漪,脩然消失无踪。他的心里划过了一点诧异,却又很快重归平静,悠然的、愉悦的、无忧无虑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