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骨肉匀停,乌发松垮垮地垂下来。
他眉眼之间的颜色,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是不逊于月光与雪色之间的殊色,遑论他的气质极为纯粹,整个人简直不似凡尘俗物,仿若来自瑶池。
薛从筠被惊艳到了,几乎挪不开眼。
这是江倦?这是那个乡巴佬?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啊?
张公公的反应与他如出一辙。他愣了一下,原先准备的客套话没用上,反而情不自禁地夸赞道:“……果真是雪玉堆就、姿容绝艳。”
这位三公子,怎么与京城之中的传闻,相差这么大?
他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词——相由心生。原来的江倦,其实底子也好,但他实在太自卑了,见了人几乎不敢抬头,气质也畏畏缩缩,怯懦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自然不会再有人注意到他的脸。
现在的江倦,是被家里养得很好的小孩,举手投足自然不复那股小家子气,甚至还有种浑然天成的不出世感,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薛从筠一个晃神,下意识跟着点头,但他脑袋晃了几下,又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啊,他可是来给念哥出头的!
这乡巴佬再好看,还不是生了副蛇蝎心肠,连他念哥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念哥可是人美心善呢。不像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他们两人,云泥之别。
想到这里,薛从筠怒气冲冲地瞪视江倦。
他的目光太不友好了,江倦当然注意到了,不过他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也就不意外他怎么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六皇子可是主角团之一。
团宠团宠,当然要组团宠爱主角。原文中,六皇子是最小的皇子,颇得圣上宠爱,所以也养成了霸道无比的性子,无论在宫里宫外,都是人嫌狗烦。
后来他遇到了主角受,在主角受的温柔劝导下,六皇子被感化并收敛了本性,整日念哥长念哥短地跟在主角受屁股后面,成为了主角受的头号小迷弟。
小迷弟大概是来出头的吧。
江倦没猜错,薛从筠是特地把这桩差事揽过来的。他瞪够了人,冷哼一声,转头对薛放离道:“五哥,父皇也真是,什么人都往你府上送。”
薛放离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嗯?”
放在往常,薛从筠必定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毕竟薛放离发起疯来太可怕了,他从小就怵他,不过现在情况特殊。
薛从筠得为江念出头,而且他知道这桩婚事,本来薛放离就没松口,会顺利举行,大抵只是给他父皇一个面子而已,所以薛从筠难得有了次底气。
他愤愤不平道:“前几日,就前几日,这个江倦因为一点小事把念哥——他亲哥哥推进了湖里,念哥受惊又受凉,到现在都还没痊愈。”
说完,薛从筠看了眼江倦,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羞愧之色,结果目光一落到他脸上,薛从筠自己就先恍惚了,忘了他的本意,直到江倦无辜地回望他。
薛从筠:“?”
这人在装模作样什么?他凭什么一脸无辜?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实际上,江倦不仅无辜,他还非常理直气壮。
把江念推进湖里的是过去的江倦,与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从筠见状,恼怒不已,不过他多少还是知道分寸的,只对薛放离道:“五哥,他心思这样歹毒,你可得小心一点。”
说到这里,薛从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长得倒是跟个天仙儿似的,不食人间烟火……”
话音刚落,不知怎么地,薛放离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薛从筠心里一紧,登时寒毛直竖,差点咬上舌头,他硬着头皮接口道:“要、要我说,五哥,你们这婚事不成也罢,反正父皇也说了,都随你心意。”
当然,这并非圣上的原话,他的原话是:“——到你五哥府上瞧瞧。礼成了,这些就是贺礼,万一没成,你也放机灵点,别惹你五哥生气。”
知子莫若父,就连当今圣上,也知晓薛放离的脾性,料想这桩婚事成不了,更别提薛从筠了。他赶到之后发觉两人已经拜完堂,别提有多惊诧。
“都随我心意?”薛放离笑了一声,自然知道这不是原话,但他懒得追究,“本王知道了。”
薛从筠费了这么大一通口舌,纯粹是在向江倦示威,可听在江倦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劝分,这是在劝分吧?
江倦本来不想搭理薛从筠的。毕竟是高贵主角团,他惹不起,可是薛从筠告状就告状,又说什么婚事不成也罢,咸鱼都不能忍。
江倦幽幽地问:“六皇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毁人婚事,天打雷劈。”
薛从筠一愣,“没、没有?”
江倦点点头,“那你现在听说过了。”
薛从筠:“?”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地说:“我毁哪桩婚事了?我不过和五哥说你为人,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五哥就该直接把你撵——”薛从筠话音一顿,终于明白了。
他张张嘴,想到天打雷劈,又重新闭上了,可薛从筠哪是吃瘪的人,他不甘示弱道:“不说这个就不说这个,那你把念哥推下湖,这一点我说错了吗?”
只要薛从筠不劝分,他说什么就什么,江倦恢复了咸鱼本性,敷衍地回答:“嗯嗯,没说错。”
薛从筠:“……”
他怎么更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