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江倦记得,在小说里,这位白先生全名白雪朝,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入朝为官三十年,从政清廉,一心为民,不止文人推崇他,百姓也极为敬仰他。
小厮道:“侯爷师承白先生,又岂会取不来茶盏?”
江倦眨眨眼睛,总觉得怪怪的。
白先生是白先生,安平侯是安平侯。他能不能取到茶盏,看的是个人能力,与师承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但明显只江倦一人这么想。听说安平侯要写诗,书肆不少人凑了过来,小厮话音一落,大家也都附和不已。
“是啊,侯爷可是师承白先生呢,这茶盏啊,侯爷简直手到擒来。”
“先不说白先生是何等的才华,当年的驸马不也是才藻艳逸吗?侯爷得了此二人的教导,定也斐然成章。”
“好了。”
安平侯写下最后一字,将诗交予掌柜,掌柜倒也没看,只微笑道:“侯爷稍等片刻。”
顿了一下,掌柜问安平侯:“侯爷当真受过白先生的指点?”
安平侯不语,掌柜权当他默认了,笑着说:“我们家先生,平生最为敬仰之人也是白先生,这茶盏啊,看来就要易主了。”
说完,掌柜小心翼翼地捧着诗,快步离去,可没多久,他便神色古怪地回来了。
“掌柜的,你怎么一脸菜色?”
“该不会茶盏才拿出去,就要送走了,肉疼的吧?”
掌柜摆摆手,只问安平侯:“侯爷,您当真师承白先生?”
安平侯一愣,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询问道:“掌柜何出此言?”
掌柜的吞吞吐吐道:“我们家先生说了——”“您若受过白先生的指点,诗却还写成这样,便是您冥顽不灵,您若未受过白先生的指点,写得这样糟,倒是情有可原,只可惜了顾公子,与您并称上京玉珏,您徒有其名,他倒也声名受损。”
安平侯在京中,素来颇负盛名,除了他出身尊贵以外,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受过白先生的指点,只要听说此事,无人不对他赞扬不已。
这么多年来,这是安平侯头一次被人指着说徒有其名,他错愕不已。
小厮更是愤然,“写得这样糟?我们侯爷的诗,怎会写得糟?你们家先生因为修缮这间书肆被称为大儒,便真当自己是哪位大儒了吗?”
“你家先生可知,白先生只夸赞过一人——江南楼氏楼月如。白先生称其文章璧坐玑驰、辞无所假,而正是楼先生,几年前愿以千金换得侯爷文章一篇,若侯爷当真徒有虚名,楼先生又何必如此?”
掌柜一听,愣住了,安平侯也道:“本侯的诗,兴许入不了先生的眼,但先生又岂能直言本侯徒有虚名?”
“本侯不在意声名,但平白让人这么说,总得问个清楚。”
安平侯道:“你家先生,姓甚名甚?他若是如楼先生一般的大家,说诗不好,本侯无话可说,但他若本身无才无德,纯粹在指手画脚,本侯定不会轻饶。”
掌柜看看他,颇是欲言又止,安平侯皱眉道:“快说。”
掌柜只好无奈地说:“我家先生,如无意外,就是侯爷口中的楼先生。”
停顿片刻,掌柜又慢吞吞道:“若小的没记错,我们先生当年求侯爷的文章,也是听闻侯爷受到过白先生的指点,而我们先生又颇为敬仰白先生,是以……”
也就是说,楼先生当年千金求文章,压根儿不是为了安平侯,而是冲着白先生。
安平侯又求仁得仁,他说若是如楼先生一般的大家指摘,他无话可说,结果正是楼先生本人。
书肆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倦:“……”
不行,这也太尴尬了吧?
安平侯会不会记他仇啊?
安平侯要取茶盏,江倦不是自愿的,可再怎么说,也算是他害安平侯丢了个大脸。
江倦思索几秒,努力地安慰安平侯:“其实写得也没那么差啦,我觉得还挺好的。它好就好在——”好在哪里,江倦也编不出来了,他只会背诗,不会做诗词赏析,江倦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就好在它真的很好。”
江倦说得诚恳,可在这个关头上,比起安慰人更像是在气人。
短短一炷香内,安平侯接连两次颜面无存,饶是他性格再擅长隐忍、再喜怒不形于色,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他抿紧了唇,过了很久,才咬着牙对江倦说:“你——好得很。”
话落,安平侯拂袖而去。
江倦:“?”
可恶,他真的被记仇了。
可是关他什么事?
江倦很郁闷,他觉得自己也挺无辜的,他只是一条咸鱼,却总是被迫成为反派,不是跳在主角受脸上,就是让主角攻丢脸。
江倦叹了口气,后脖颈被人按住,他被迫收回了目光,耳旁也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叹什么气?”
薛放离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江倦眨眨眼睛,惊喜地问他:“王爷,你怎么来了?”
安平侯踏出书肆的脚步一顿,薛放离语气轻缓地回答:“你在书肆待了太久,过来看看怎么了。”
江倦“哦”了一声,薛放离轻抬下颌,又问他:“喜欢那只茶盏?”
喜欢不喜欢的,看看就够了,再说江倦也有点怕了,所以他对薛放离也是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