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离又道:“归宝寺。”
每一座寺庙,每一日都香火不绝,偏偏在今天,偏偏在这一日,薛放离抱着江倦上门之时,大门紧闭,诸天神佛不见。
“陛下,今日归宝寺众僧侣一同外出化缘了。”
“归灵寺禁入,他们的住持昨夜圆寂。”
“进不去,今日净提寺不见香客。”
……
几乎走遍京中的每一座寺庙,到最后,竟无一座寺庙开放,薛放离笑了一下,浑身涌动着血腥气,神容可怖不已。
神佛不见,大可硬闯。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1,他不畏恶果,只畏恶果结在少年身上。
他也怕……
少年醒来,与他闹上一场。
少年生就一副好心肠,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在为难别人,只会惹得他不高兴。
薛放离垂下眼,手指抚上江倦的脸庞,“你的魂,丢去了哪里?”
“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无人回应。
江倦枕在他怀中,安静得异常。他的呼吸声清浅,心跳声细弱,好似与往常一样,只是贪睡了一点,尚没有睡醒,也无法应答。
盯着他看了很久,薛放离想起一个地方。
有一座佛塔,供奉有舍利子,倘若心有所求,一路叩拜至顶层,会有真佛显灵,心想事成。
他别无所求,只求一人安康。
“镜花塔。”
薛放离说:“去镜花塔。”
佛塔高耸,统共三十七层高,上一回,江倦就是在此处遇见的阿难,也是在此处被推下的楼梯。
让人看好江倦,薛放离步入塔中。
“五哥!五哥!”
薛从筠跟了一路,也纳闷了一路,不知道薛放离怎么专往寺庙去,现在见他往塔里走,再忍不住了,匆忙追赶过来。
“你来这儿做什么?”
“有所求。”
薛从筠一愣,这才想起这里是镜花塔,也想起了关于镜花塔的传说。
他这个五哥,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现在竟想进塔跪拜,为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五哥,你……”
有所求,就要一路叩拜至最高处,薛从筠没法想象他来跪拜。
往日在宫中,薛放离疯起来无所顾忌,他从不知收敛为何物,也不屑于收敛,他从骨子里就带有几分傲慢,不论是皇祖母还是父皇,薛从筠觉得他都没有多少尊敬,更何况这些玄之又玄的鬼神。
薛从筠还听说过,前一阵子,他皇祖母为难江倦,让江倦跪她,待薛放离赶来之后,连她供奉的佛像与牌位都砸了。
薛从筠真的没法想象他五哥一层一层地叩拜上去。
“五哥,你真的要叩拜吗?”
薛从筠怔怔地问他。
薛放离神色厌烦地扫他一眼,没有搭腔,只是抬脚走进去。
“……要不然,我来求吧。”
薛从筠是认真的。
他既没法想象他五哥叩拜上去,也觉得他五哥不该跪任何人,没什么值得他去跪的。
“不必。他是我的妻,自然该我求。”
薛放离不该跪任何人,没什么值得他去跪,可真要说起来,他甚至不信鬼神,只觉得是在装神弄鬼,这一日照旧去了许多寺庙,最后来到了这一座佛塔。
因为江倦。
因为一个和尚说江倦神魂不稳。
他怕江倦丢了魂,就此长睡不醒。
他怕江倦抛下他。
这世上谁都可以抛下他,谁都可以走,唯独江倦不可以。
他这一辈子,踩碎尊严,跪尽神佛,都要逼他留下来。
薛放离掀开衣袍,缓缓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