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玄被-干巴巴地拒在那里,静默了片刻,却又笑了。
他收回手去,沉沉问,“照弦妹妹这么说,是决意要嫁给张夕了?”
温初弦被他审视,喉咙卡得难受。
她吐出一个字,“是。”
谢灵玄幽然说,“弦妹妹小时候脾气是柔的,教你什么话你都肯听。如今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学会独当一面了。”
温初弦揣摩他话里若有所指的意味,再看他充满凉意的目光,雪霜般的神色,暗自心惊。
“那玄哥哥到底想怎样?”
他亦庄亦谐地提议,“不如妹妹把那商人的婚事退了。”
温初弦僵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敬酒之声时时涌来,端是热闹非凡。两人身处喧哗之中,却宛如被隔绝一般,瞳孔中只折射彼此。
她定定神,摇头说,“不可能。”
颤了颤肩膀,脆弱而坚韧。又说,“玄哥哥从前对初弦弃如敝屣,虽绝情,却也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如今却顾左右而言他,吃回头草,传出去未免叫人耻笑。”
谢灵玄施施然挑了下长眉,悄声说,“弦妹妹的心思还真是难猜,从前费尽心机追逐于我,弄得流言满天飞,转头却琵琶另抱,无情无义地退婚。妹妹这是把人玩弄到手了,就随手丢掉,选下一个目标么?”
温初弦秀雅柔弱的红唇死死抿着,细汗涌出。
谢灵玄弹了下她嫩白的鹅蛋脸,雪上加霜,“弦妹妹如此喜新厌旧……不知张家公子日后可也是这般下场?”
温初弦斜眼冷冷,忍不住反驳说,“谢灵玄。你这是在逼我么?”
谢灵玄道,“我怎生会逼你,我哪字不是与弦妹妹和颜悦色地说的。”
“你到底图什么?”
谢灵玄掐了下她桃腮,轻浪地说,“光图妹妹这副好颜色,还不够么?”
温初弦黯然地打掉他的手。
她唇角忽然翘起来,靠近一步,淡声说,“谢灵玄,你不要太过分。”
“你真的觉得,你偷天换日,鸠占鹊巢,伪装他人的事没人看破吗。你非要逼我去长公主面前,把你做了什么都说出来吗?”
这几句话,说得极低极低,直达耳蜗。
温初弦说完便与他拉开距离,漠然瞧他的反应。
谢灵玄闻此,略略怔了怔,随即释然一笑。
“我只是随口一提,弦妹妹说这样重的话做什么。”
温初弦道,“点到为止,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似浑不在意她的威胁,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再坚持。
“好吧,既然弦妹妹不愿退婚,那便算了。妹妹愿嫁谁便嫁谁罢,大婚日我都会去喝一杯喜酒,祝妹妹百年好合。”
温初弦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竟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事实上,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还都是谢灵玉提点的。若说真正的证据,她手里还并没有,更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何人。但凡他多问一句,她就会哑口无言地露馅。
可他偏偏没再提,轻飘飘地揭过去了。仿佛他真的没有企图,只是舍不得她嫁别人一样。
温初弦遁回到人群中。
这席面吃得五内郁结,再也没法好好进行下去。温初弦回去与温芷沁她们坐在一起,犹自心怦怦直跳。
即便是那个青梅竹马的真玄哥哥,她对他也是敬仰中带有微微的怕的。在意识到谢灵玄不是真的谢灵玄后,那种怕便压过了敬仰,更衍出几分恐惧来。
他的面容永远看上去温和,可他的心思永远令人猜不透。
那一边的何氏正在和长公主热络地说话,不用想也知道在撮合谢灵玄和温芷沅的婚事。
温芷沅是温家的嫡女,门面所在,全城有名的贵家淑女,她的婚事可不能像温初弦的这般草率,每一个细节都要严丝合缝地安排。
温初弦原本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此刻却也一字一字地听着。她又一颗一颗地吃桌上的果子,大口大口喝酒,试图分散注意力,将心头的不安掩过去。
终于熬得席面结束,众人各自回府。三家的贵族子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足足也有二十余位。
温初弦混在人群中,自始至终也没再敢朝谢灵玄望上一眼。
临别辞行之时,温家三姐妹向长公主拜别。
谢灵玄也在一旁,他与两位年轻官员说着话,神色静宁,落落大方,并非是温初弦想象中那般窄心窄肠的记仇样子。
何氏叫三姐妹尤其是温芷沅向他告别,他亦淡淡尽礼数,无有异样。
温初弦懵了,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谁,他现在真的很像谢府的长公子,像极了。
温初弦寒惧更甚。
她感觉自己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斗。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暗暗决定,出嫁之前所有宴会都推掉,再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