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也是,她的香料铺子一夜之间被淫火烧掉,也和谢灵玄有关系。这次又因为避子的事忽然被揭发,她刚到手的管家权飞了。
谢灵玄就好像她的灾星一样。
她后知后觉,总算明白谢灵玄那一句“捂热了”是什么意思。她竭力争取了半天的东西,确实还没焐热就没了。
想来温芷沅会很高兴,又可以独揽大权了。
而她就比较可笑了,像一头被蒙上眼箍的驴子,拉着磨盘一圈圈地绕柱而走,时有微不足道的挣扎,立即就会被扼杀掉。
温初弦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时,寿宴还没有结束。
谢灵玉和几个年轻谢氏子弟在斗酒,沸反盈天,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觥筹交错,热闹得令人听不清东西。
谢灵玄身边,正站着黛青。
见了她,黛青略有心虚之色,低着头躲躲闪闪,退到后边去不说话。
温初弦登时明白了几分,她这是被身边的丫鬟给背刺了。只因她不肯给黛青妾室的名分,黛青便到谢灵玄面前告密,以此换得谢灵玄的怜惜。
温初弦好恶心,走到谢灵玄面前,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避子药是我偷偷吃的。你若气不过,杀了我也好,莫害全哥儿,不必去长公主面前告我。”
他瞪了她一眼,烦躁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回屋去,“别在这发疯。”
谢灵玄单臂提起她的那一截细腰,几乎是将她直接架回去的。
此时众人皆在祝寿,长公主和谢公爷的新月居热闹非凡,水云居却冷寂得可怕。
黛青紧随其后,也回到了水云居,却被谢灵玄冷冰冰地关在门外,嘎咔一声从里面反上了锁。
匡床罗帐内,藤簟纱衾,薰炉上方笔直的香雾被两人的动作带得散乱,辛辣浓烈,熏得人直发呛。
妆奁小匣内的那些避子丸,已尽数被扔了。
谢灵玄的气息压过来,清冽如洒兰雪。他将她两只不断扭动挣扎的素臂扣住,控在背后,“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将避子药藏在亵衣包袱中,瞒天过海,好心机呐。”
温初弦隐忍地咬着唇,唇上泣血。她倔强反抗他,如在身前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就是不想有孕。今日-你发现了就发现了。”
谢灵玄鄙夷嘲笑,“很硬气啊。”
他忽然松了手,侧身放开她,凉凉道,“既然不愿意在谢府呆着,那便滚。带上你的东西,滚回你温家去。休书我随即给你奉上。”
温初弦板着面孔,不情不愿地起身。
她脸上的泪痕早已纵横交错,心口一起一伏的,手指颤抖,像是已达到了崩溃的极点,弦就快要崩断了。
然她就像一株夹在墙缝儿中顽强生存的蒲公英,仍维持着尊严。
谢灵玄把她的嫁妆单子丢出来,和她的其他衣物首饰一块甩在地上,弃如敝屣。
“这些全是你的东西,我谢府分毫未动。和离就和离,别整天一副不情不愿的哭丧样儿,真以为谁非你不可么?”
纸张衣物,珠钗首饰,以及他们从前的定情信物飞了个漫天。
一张浣花冷金的薛涛彩笺正好落在温初弦脚边,一角已被揉皱了,其上写有连枝共冢至死不渝八字,原是那日他请求她写下的。
温初弦冷笑一声,在谢灵玄的注视下弯腰将它拾起来,然后寸寸撕为碎片。
谢灵玄轻吸凉气,太阳穴跳得厉害。他惯来是算无遗策冷静自持的,第一次这般不受控,浑身上下都透着极阴冷的气息。
咔咔的裂纸声,落在他耳中,分外闹心。
温初弦极低极低地哽咽了声,道,“我当然要走。”
默默收了嫁妆单子,真就离去。
她背影那么孱弱,只是个纤瘦弱骨的小姑娘,可她又是那么坚决,不知好歹,愚蠢厌人,连他的一句气话都分不出。
谢灵玄的右眼皮跳了跳,冷怒以消歇。只得劝自己那女人的滋味尝都尝了,也该弃掉,留在身边有什么好处。
若她敢到外面乱说他的身份,杀了就是。
却又见温初弦走到门口,低低的咳嗽演化为剧烈的咳嗽,虚弱软倒,竟脸朝下地直接往硬地面上栽去。
谢灵玄眉心微皱,生出些怜恕来,冷冷上前搀住她,才没叫她撞得头破血流。
…这才看见,她面白得如纸,一点人气都没有。
许是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她浑浑噩噩地张开眼睛,仍那般执拗,眼溅泪花,“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说了和离让我走的。”
谢灵玄眸中如覆玄冰,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强行将她软绒绒的脑袋揽在怀里。
他长长吮吸了一口气,克制性子说,“什么和离,你现在这个样子连府门都出不去,出去还不是一个死字。”
温初弦啜啜涕涕的,真像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兔。
他打横将她抱起,放回到卧具深处绵软的锦榻上。她不依不饶地欲起身,却被他从后面锁住,连同她那不老实的手臂都动弹不得。
“别闹了。”
谢灵玄阖眼,声音愈转愈沉闷,压着警告,“…别得寸进尺。”
温初弦仍在哽咽着,许是哽咽得太剧烈了,噎得喉咙都疼。
谢灵玄把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转过来,吻去她眸上清亮亮的泪水,放柔了声音,“我方才说的是气话,你是我妻子,我怎会真赶你走。”
说出休妻的那一刻,他确实只是试探,等她放下-身段来求他,毕竟他手里还握有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