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解放接到枪,新奇的摸了摸,大队长一瞪眼,他缩了缩肩膀,赶紧走开了。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人意料,大家谁也搞不明白,怎么赵前进突然就要枪毙周小禾了,而这时候,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周小禾,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仍然是跪在地上的姿势,她怔怔的看着赵前进,“你要杀我?”
赵前进双目赤红,“这就是娟子的笔迹,我绝对不会认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瞒了这么长时间,你在山上,到底把娟子怎么了!”
娟子。
娟子。
又是娟子!
周小禾崩溃的大叫起来,“啊啊啊!娟子娟子,你就知道娟子!赵前进,我才是你的媳妇,为什么你心里就只有她啊?你为了她,你把枪对着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是我带她上的山!但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把她带到山上去,然后自己走了,你真以为我能干出杀人的事?我不是你,我没那么狠!”
陈大红一把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你什么都没干?你什么都没干,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还有刚刚,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根本就没跟张凤娟一起上过山吗?周小禾,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别狡辩了,也别哭了,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信了!”
很快,就有人开始附和她,“是啊,你那么肯定,自己没有带张凤娟上山,你刚才怎么不说实话呢,现在证据来了,你才说你只是把她丢在山上,这,我们没法信。”
“还用问吗?周小禾这是怕死呢!她干的坏事已经够多了,再加一条,故意把张凤娟推下山,她也知道自己杀人要偿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她不敢说实话呀!”
“恶心死我了,她刚才还说她恨赵连长,我的天,赵连长跟张凤娟的事都好些年了吧,她这是从一开始就记恨呢,张凤娟真惨,她的儿子和女儿也惨。”
面对千夫所指,周小禾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
“前进,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她,她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我没有关系,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周小禾嗓子都劈了,她哭起来的样子十分难看,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要为了一个她根本没做过的事情去死,更不要为张凤娟偿命!
楚酒酒冷眼看着她为自己辩白,这间屋子里挤满了人,屋子外的人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指责周小禾,都在骂她不是东西,可大家骂完了,发泄过了自己的情绪,再看周小禾这副将近疯魔、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们又忍不住怀疑起来。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们错怪了周小禾,那怎么办?
赵前进不想再听周小禾说一句话,他挤过人群,沉默的走了出去,韩生义写的字条还在他手里,估计他都没想起来,这是楚绍的东西。
屋里面,大队长跟陈解放、还有妇女主任几个人商量,到底把周小禾怎么办。
改工分的事情板上钉钉,收买陈二柱也没跑了,可就是张凤娟这件事,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人能证明,不好下定论。
偏偏这三件事里,就这件事最严重,它直接影响了,周小禾还有没有未来。
陈解放:“还等什么啊,队长,我这就回去写报告,咱们连夜把她送镇上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咱们都不用送公社了,谢红英,你去跟公社说一声,让他们派俩人过来,咱们一起去。”
妇女主任皱眉:“不能这么草率吧,咱们把她送镇上,说什么啊,就说咱们已经发现她跟张凤娟出事有关?一张字条证明不了是她害的张凤娟,而且,张凤娟到现在都没找到,户口都还没销,镇上的同志问起来,你准备怎么回答?”
陈解放:“我不回答!都这么明显了,还要啥证据,直接枪毙多好!”
大队长:“……”
妇女主任:“……”
陈解放太偏激,大队长不禁怀念起张庆发的好来,这一怀念,他才发现,这么长时间,张庆发居然还没回来。说曹操曹操到,张庆发把自行车停在院里,跑进来对大队长说道:“我把全村都找遍了,没看见陈三柱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队长,咱还找他吗?要是找的话,我请个假,去镇上看看。”
张庆发对发给他的每个任务都这么认真,即使有的时候他认真的过了头,陈解放翻个白眼,“还找他干什么,这边都快完事了。”
楚酒酒还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她连忙往前走了两步,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妇女主任先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不行,得找。”
她抬起头,看向大队长:“陈二柱不是说了吗,他要是不听周小禾的话,陈三柱就会打他,那说明,陈三柱也是知情的,他跟周小禾私底下有那种关系,说不好,他还知道点别的事,咱们问问他,又没坏处,你们说是吧?”
陈解放一听,顿时拍手:“有道理,老张,你确定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
张庆发严谨的点了点头,“确定,连粪坑我都去看过了。”
陈解放:“……那没跑了,陈三柱以前就喜欢去镇上鬼混,他这几天在村里没脸,自然不愿意再回村子来,哎,今天也晚了,明天一大早,咱们都去镇上,分头找陈三柱,我就不信,还抓不到这小子。”
大队长同意以后,村民们很快也响应起来,周小禾肩膀颤抖,她听着周围的声音,总感觉他们说的不是人话,而是一道道冲她而来的催命符。
浑浑噩噩的周小禾被民兵带走了,楚酒酒跟楚绍还站在原地,大队长安排完了任务,想起陈大红,还有两个孩子,他不禁转过头,对他们说道:“放心,村里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这句话大队长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每一次听见,陈大红都觉得心里很踏实,说实话,刚揪着周小禾过来的时候,她心中充满了怒气,如果大队长不给她主持公道,她可能真就跟周小禾同归于尽了。然而现在,她心里的怒气已经渐渐淡去,转而升起的,是对楚家两个孩子的同情。
跟楚绍和楚酒酒的遭遇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啊。
她只是差一点着了周小禾的道,而楚绍和楚酒酒,却是切切实实的没了娘。
叹了口气,陈大红看向大队长:“我就算了,大队长,你可千万要让周小禾绳之以法,不然,这俩孩子这辈子都过不安生了。”
大队长沉重的点点头,楚酒酒仰起小脸,望着陈大红,她对她露出了一个歉疚的笑。
不好意思呀,利用了你。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这样利用一个好心人了。
队部的喧闹渐渐散去,楚酒酒跟楚绍一起回了家,两人晚上都没有胃口吃饭,夜晚凉风起,楚酒酒躺在床上,收紧了双腿,被单太薄,盖着并不保暖,楚绍走进来,看到她快要蜷缩成一个虾米的姿势,他脚步一顿,然后坐在她身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平时都是躺在床边上,但今天,他躺在了床的中间,和楚酒酒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单。
楚绍体温高,热度源源不断的从他这边,传到楚酒酒身上,熬过了最初那段觉得冷的时期,楚酒酒的手脚渐渐开始发热,她扯下一点被单,然后分给楚绍。
楚绍却没接过来,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我不冷。”
楚酒酒默了默,又把手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