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薇本想跟大家打招呼,闻言,她不出声了,默默换好拖鞋,她走到楚绍身边,小声的问他:“楚叔叔在跟谁打电话,他说谁呢,你还是酒酒?”
楚绍看了一眼楚立强,一下午了,家里的电话就没停过,而楚立强百接不厌,每一个,他都要跟人家说上好长时间,他家这个月的通信费和电费,肯定要超支了。
心里有点看不上楚立强这个模样,但要说起来,楚绍其实也想炫耀,只可惜,他的朋友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青年,不仅没电话,人家也不怎么看报纸。
有些惋惜的转过头,他告诉温秀薇:“酒酒瞒着咱们,写了一篇论文,论文发表了,人民日报还登了她的名字,说她是有志向、有想法的进步学生,是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别人看见报纸,就给我爸打电话,这都已经是第七个了。”
温秀薇瞪大双眼:“酒酒上报纸了?!”
楚绍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她闷不吭声的,说什么怕失败,不想没面子,所以就没告诉咱们。”
温秀薇相当震惊,她进来的时候,神情是有些沉闷的,此刻,她把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赶紧让楚绍把报纸拿给她看看,然而楚绍摊手,他说报纸被韩奶奶留下了,她要把那篇文章剪下来,弄个相框装裱起来。两家就这么一份报纸,她只能去韩家看。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去多买几张,真是服了你们,就没一个人想到再去买几份报纸?这可是酒酒第一次上啊,家里只有一份怎么行。”
说完,温秀薇就赶紧出去了,知道她是要去买报纸,楚绍摸摸自己的鼻子,连忙跟她一起出去。
男孩子对这种事,就是没有女孩子细心啊,他们看过就看过了,可是只有韩奶奶和温秀薇才能想到,多买几份报纸,存起来当做收藏。
楚绍好像忘了,楚酒酒也是女孩子,但她本人,都没想到这个事情。
……
这可能就是个体差异吧。
不管下多大的雨,多大的雪,邮局总是风雨无阻的为人们敞开大门,温秀薇跑过来,把剩下的报纸全都包了,邮局的工作人员头一回看见包圆报纸的,不禁问了她一句:“同志,你买这么多报纸干什么?”
说完,看了一眼温秀薇精致的长相,他不禁在心里嘀咕,不会是拿回去当手纸吧?
温秀薇正看着别人把报纸都数出来,听见这话,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妹妹前些日子写了一篇论文,发表以后,人民日报的评论员看见,觉得她写得不错,就又写了一篇文章夸她,喏,高中生的呼吁,这说的就是我妹妹。”
工作人员瞪大双眼,对着温秀薇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刚才是公事公办,现在是羡慕热情。
“真的啊!这么说,你妹妹还是高中生,这么小就能上报纸了,哎呀,是小劳模吗?”
报纸隔段时间就会选出一个年纪小的榜样来号召大家学习,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过,楚酒酒并不是这一类。
轻轻一笑,温秀薇仍然是刚才宠辱不惊的样子,“不是,她每天都上学,不劳动,哪称得上是劳模。她今年才十四,也就是在国家历史研究所,当个挂名的一级助理,然后跟着那些研究员,学习了一段时间,就写了一篇论文。”
说到这,温秀薇还摇了摇头,“她写论文都不告诉我们,就自己偷偷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上报纸呢。”
工作人员:“……”
你的凡尔赛,我听出来了。
楚绍在一旁,看着温秀薇这样,他很想笑,笑她和平时不一样的行为,笑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自家人做出了成就,每个人都与有荣焉,就像前段时间,只要有人问起,楚酒酒就要把温秀薇演过电影的事情拿出来说一遍一样。
晚上,大家一起去常吃的那家酒楼,连齐家都来了,齐宝珠的爸爸在报纸上看到了楚酒酒的名字,一开始还怀疑是重名,等打电话过来,才知道真的是楚立强家的楚酒酒,他觉得,恭喜恭喜就算了,但是齐首长听到以后,非要带着全家人加入他们的饭局。
齐首长强势加入,有两个人很不开心,一个是楚立强,一个是韩爷爷。
不过,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他们不想在讨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找了一个大包间,多加了几把椅子,大家全部围坐在一桌,不管是哪家人,都吃的非常开心。
今天的楚酒酒,满心都是为自己旗开得胜而庆贺,她并不知道她写的这篇论文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她也不知道,就是因为她的这篇论文出现,上面再度重视起历史研究院这个一直落灰的科学部门,她更不知道,蝴蝶的翅膀再度扇动,一点微风出现在大环境之中,“有用的知识分子”几个字开始频繁见报,那些原本要再等上一两年才能被平反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冬天的大雪纷飞,可厚厚的积雪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时严寒,它们保护了精疲力竭的大地,滋养了静静蛰伏的生机,当雪花不见,春风再起的时候,就是百花再次争奇斗艳、闪耀绽放的时候。
不远了,这一年已经接近尾声,1975年,也马上就到了。
第112章
首都的这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连续三天。
白天的时候天晴云朗,可一到了晚上,鹅毛般的大雪就从空中飘下来了,楚酒酒这回算是体验过什么叫真正的大雪封城了。
以前她还不信楚绍和韩生义的话,觉得雪再大,也不可能让城市进入半瘫痪状态,现在的首都就是这样,主干道因为有战士们的帮助,现在还能勉强通车,可住宅区,还有更偏远的农村,没人管,只能靠居民们自己的力量。
这边还没扫干净,那边又覆盖上了比脚面都高的一层,大家去不了多远的地方,就疯狂的买菜屯菜,乡镇还好说,住在乡下,人家自己就种菜,就算关上大门再也不出去,那些东西也够他们吃半年了,可是城里不行,三天一过,有些家庭就出现了断粮的现象。
好多人都心有戚戚,生怕这场雪再持续上一阵子,那菜价就不光是飞涨的问题了,而是你有钱,都买不到可以吃的菜。
幸好,老天爷没有那么残忍,第三天一到,天空中又挂上了明晃晃的太阳,云层再度透亮起来,不是雾蒙蒙的状态了,收音机的天气预报也说了,接下来的一周内,都不会再有大范围的降雪了。
暴雪让人头疼,好不容易不下了,其实也让人头疼,楚家临街,这几天他们听到过最多的声音就是出溜一声,紧跟着,一个人的惨叫响了起来。
……
现在连楚酒酒都举起铁夹子了,出去扔垃圾或者买东西,她就拿着铁夹子,随处的看看,要是地上有冰面,就给它敲碎。
除了胆大的年轻人,别人都不敢再骑自行车,生怕轮胎打滑,给自己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小孩和成年人的脑回路永远不一样,成年人担心上班迟到,小孩想的却是他们终于可以放肆的溜冰了。
什刹海的冰面冻得硬邦邦,别说人站在上面,就是把车拉过来,都碎不了,现在全首都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大人小孩都在冰面上嬉嬉笑笑,旁边还有热心肠的老爷爷,帮忙给大家系冰刀。
楚酒酒坐在冰面上,楚绍蹲着,用从家里拿的红绳,把刀片紧紧的绑在楚酒酒鞋上。
楚绍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感觉太紧了,她不禁皱起眉,想伸出手,给可怜的脚丫松松绑,楚绍看见她的手伸过来,眼睛都不抬,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拍了回去。
楚酒酒委屈的摸着手背,“紧。”
楚绍:“紧就对了,不绑紧一点,一会儿刀片歪了,你能直接摔到湖中间去。”
楚酒酒:“……那也不用给我绑成缠足的架势吧,我都感觉不到血液流通了。”